楚擎又開始掃蕩了,放出了豪言壯語。
泰安坊上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沒爹!
楚擎專挑老頭下手,就是那種世家的掌舵人,七老八十,極有大局觀,極為隱忍,寧願破財也要免災的老頭子,挨個坑了個遍。
有商隊的走邊關的,拿商隊威脅。
沒商隊的,讓戶部去你老家丈量土地清點人口,有沒有隱戶,有沒有瞞報地產。
沒商隊,也沒地的,好辦,你兒子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辦,我楚擎楚老闆,就是錢多,朋友多,找找朋友花點錢,高低給你兒子弄邊關去,往死里整!
沒商隊,沒地,也沒兒子,那也不怕,讓吳王來你家吃飯,不給錢就讓吳王可哪說和你是同黨,不是,說和你是八拜之交!
泰安坊,數十家府邸,挨個走了一遍,天都黑了,直到楚擎又給周府的門敲開後,才意識又回到了夢開始的地方,泰安坊中,基本都訛了一遍。
楚擎和周暢大眼瞪小眼,很尷尬。
半晌之後,楚擎伸出手,有些靦腆:「來都來了,意思意思給點吧。」
「滾!」
咣的一聲,側門被關上了,楚擎摸了摸鼻子,也不惱怒,訕笑道:「不給就不給唄,急什麼眼啊。」
這一日,楚擎終於完成業務額了。
空頭支票,許下一大堆,有的沒的,都說了,一切為了邊軍,邊軍為了一切,楚擎不怕得罪人,反正能得罪的他都得罪了,銀票才是真的。
江月生早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世家、商賈、世家,折騰三趟,馬車裡的銀票加上千騎營衙署的,如果再加上本月各處作坊的利潤,直逼七百萬貫大關!
七百萬貫,一想到這個數字,江月生腿肚子都轉筋。
一群探馬也是如此,王通通滿面佩服,拍起了馬屁:「大人,末將佩服至極,怪不得京中都說您有點石成金之術,是當世范蠢。」
江月生一腳給王通通踹走:「那叫范蠡!」
「哈哈哈。」楚擎笑的是相當的囂張了,不屑的看了眼周家的府門:「我這張批嘴,有二十年的功力,世家,擋得住嗎!」
大手一揮,楚擎喊了一聲GO HOME,眾人揚長而去。
回到了千騎營衙署,還沒等進門,探馬通報,半個時辰前來了一位客人,身份極為特殊的客人。
客人姓昌,昌承恪,當朝皇室吳王。
王通通面色陰沉:「吳王來天子親軍的衙署作甚,難不成要挑撥離間。」
江月生都懶得吭聲,他覺得就楚擎和老四這感情,不,應該說是交情,就這交情,別說吳王,吳王他爹來了都沒用,不是說君臣情誼什麼的,主要是這倆人臭味…性情相投。
自從被福三持續性、毫不留情、多次降維打擊後,江月生也學會了思考。
二狗思考為什麼同樣是闖禍,他闖禍,天子就噴他,楚擎闖禍就屁事都沒有?
後來阿生思考出答案了,就是天子和楚擎兩個人很像,太像太像了。
楚擎做的事,犯的錯,闖的禍,正是天子想要做的事,犯的錯,闖的禍。
天子很清楚,如果身份調換,他也會像楚擎那樣去做事。
而楚擎更加知道,昌朝國祚百餘年,二十多位皇帝,只有天子會這麼縱容他。
所以黃老四,會永遠罩著楚擎。
而楚擎,則會永遠幫著黃老四。
就是這麼簡單的事,黃老四不會找到第二個楚擎,楚擎也不會碰到第二個黃老四,所以才造就了這種不倫不類的君臣關係,說是君臣,更像是好哥倆。
事實的確是如此,楚擎的心,只賣給識貨的人。
從天子沒有任何猶豫的放過馮洛後,楚擎就知道,他會一輩子給黃老四賣命,不是他賤,願意給別人打工,而是他知道,老四也是打工人,只不過老四的老闆是天下,是百姓。
早就把心賣給老四的楚擎一進正堂,見到了正在喝茶的昌承恪後,嬉皮笑臉的開了口。
「呦,這不是吳王殿下嗎,這怎麼沒牽繩就出來溜了。」
不是楚擎沒禮貌,而是…他沒素質。
在敬儀殿的時候,他絲毫沒掩飾過想要除掉吳王的想法。
倒不是和黃老四統一了戰線,是因為他被刺殺過,被李森刺殺過,而李家,都是吳王的人。
楚擎知道昌承恪將封地治理的很好,說是百姓安居樂業也不為過,但是這並不能抵消李家在蕭縣造的孽,也並不能否認李家都是昌承恪的人。
昌承恪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楚統領,見到本王,不施禮嗎。」
「還施禮,我給你刷倆火箭得了唄。」楚擎聳了聳肩:「你猜猜,我現在讓人攮死你,陛下會不會治我的罪?」
昌承恪哈哈大笑:「你不敢。」
「你怎麼知道我不敢?」
「我不反,不叛,便不會死,太上皇知曉,天子知曉,太子知曉,所有我昌家人,都知曉。」
「行。」楚擎坐下後,給自己倒了杯茶:「那你千萬別讓我知道你反了,叛了,知道後,我馬上命探馬宰了你。」
「怪事。」昌承恪好奇的問道:「你為何這麼希望本王死。」
楚擎微微一愣,突然發現,自己現在似乎對殺人這種事,一點排斥感都沒有?
皺著眉頭,沉思著,片刻後,楚擎抬起了頭,臉上再無困惑。
「因為我付出了,我身邊的人,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昨日付出,今日付出,明日,也會付出,任何會讓我們付出的成果付諸東流的人,我都會幹掉。」
楚擎的面容很平靜,仿佛在訴說一個平淡無奇的事實。
是的,是事實。
楚擎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換了心態。
他用命,所在乎的人們,用命,大家一起用命,用一切,都創造一些東西,守護一些東西,誰來踐踏這些東西,他就會殺人,用這種最粗暴,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那就是殺人。
昌承恪凝望著楚擎,也是過了許久後,突然輕笑了一聲,隨即從懷裡拿出了一個腰牌。
「憑著這個腰牌,去京中的錢莊,取一百萬貫吧。」
楚擎面帶不解:「什麼意思。」
「取一百萬貫,帶去邊關。」
楚擎更加困惑:「為什麼?」
「只有一個要求,讓邊軍知道,是本王昌承恪,聽聞了邊軍慘狀,這才慷慨解囊,傾家蕩產,變賣了王府所有值錢的家當,拿了這一百萬貫,體恤邊軍。」
「做夢去吧。」楚擎冷笑連連:「想讓本官去幫你收買人心,你當我傻?」
昌承恪打著商量:「八十萬貫,就說本王拿出了八十萬貫總成吧?」
「免談。」
「五十萬貫。」
「你有病吧。」
「三十萬貫。」
「你有事沒事,沒事趕緊走,別在我千騎營里晃蕩。」
昌承恪沒好氣的將腰牌丟了過去:「好吧好吧,那便不說,你隨意用吧。」
楚擎皺眉看著昌承恪,發現自己依舊無法看穿眼前這個狼子野心的王爺。
福三彎腰低聲說道:「少爺,您要是收了這錢,他肯定會放出風聲的,吳王最會收買人心。」
昌承恪一拍桌子:「放屁,本王會是這樣的人。」
楚擎似笑非笑:「你不是嗎?」
「本王…不是吧。」
楚擎哈哈一笑,站起身,衝著昌承恪微微施了一禮:「多謝吳王殿下。」
「記住!」昌承恪露出了凝重之色:「錢糧,定要用在邊軍身上!」
「楚擎,謹記。」
「那麼本王,就告辭了。」
楚擎打了個哈欠:「拜拜。」
眼瞅著昌承恪都邁出門檻了,楚擎回頭看向福三:「這傢伙怎麼這麼有錢,不會是剝削的民脂民膏吧。」
福三:「小的看也是。」
昌承恪轉過頭,呵呵一笑:「若是每個王爺都能在封地之中隨意搜刮出百萬貫民脂民膏,這中州,便離盛世不遠了。」
因為這句話,楚擎凝望著昌承恪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