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琳不復以往標誌性笑吟吟的模樣,面色很是凝重。
楚擎沒有問,沒有開口,只是耐心的等待著,他知道,陶若琳和自己一樣,覺得涼戎要開戰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兒。
楚擎覺得不對勁,是來源於馮洛的態度。
他不知道陶若琳通過什麼事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只知道,對方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畢竟陶若琳獲取信息的渠道很迷,連江月生和陳言都說不清楚陶若琳從哪獲取了那麼多的信息。
陶若琳的秀眉擰了起來,盯著軍報看了片刻後,頭都不抬的說道:「命人將我大哥尋來。」
楚擎依舊沒問為什麼,對福三點了點頭。
又看了片刻,陶若琳再次開口。
「再命人去兵部索要屍身,涼人屍身,至少二十具,不要讓兵部挑選,讓探馬們尋,隨意尋二十具。」
「屍身?」楚擎不解的問道:「要他們的屍體幹什麼?」
陶若琳沒有解釋,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軍報中一樣。
楚擎站起身,交代了一名探馬。
回來後,楚擎繼續的耐心的等待著。
陶若琳依舊看著軍報,看了第三遍,這一刻,就是一個多時辰,楚擎則是去了正堂,詢問今日早朝君臣又做了什麼決定。
直到探馬回來了,進入班房說兵部不給屍身,並詢問為什麼千騎營索要屍身。
陶若琳終於抬起了頭,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有貓膩。」陶若琳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再去,說是天子口諭,千騎營要這些屍身。」
楚擎哭笑不得:「這算不算假傳聖旨?」
陶若琳沒搭理他,繼續看軍報。
探馬看向了楚擎,後者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探馬離開後,過了片刻,陶少章來了。
一進門,陶少章神色就很激動。
「大妹夫,尋愚兄何事,可是又有…」
陶若琳頭都不回:「安靜。」
陶少章明明是大哥,卻趕緊住了嘴,衝著楚擎尷尬一笑,坐下了,還不忘衝著楚擎擠眉弄眼一番。
楚擎翻了個白眼,沒搭理陶少章。
過了片刻,陶若琳終於放下了軍報,深深的吐了口氣,凝重的面色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向楚擎,陶若琳笑吟吟的問道:「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額…你先說。」
「還好,你要是問說什麼,我可就不想嫁給你了。」陶若琳甜甜一笑:「你先說,做我的夫君,可不能總是笨頭笨腦的,說說,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長進。」
陶少章望著打啞謎的倆人,不解的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楚擎依舊沒搭理大舅哥,清了清嗓子,隨即面露正色:「關於此事,關於涼戎與我大昌朝開戰之事,我覺得,不對勁。」
陶若琳:「哪裡不對勁。」
「哪裡都不對勁。」
「具體哪裡不對勁。」
「額…」楚擎的臉,有些發紅:「我也不知道。」
陶若琳:「…」
楚擎連忙解釋道:「大姐,不是我笨,我都研究好久好久了,真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不知道你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陶若琳幽幽的嘆了口氣:「這輩子才有幸遇到了我。」
楚擎:「…」
陶若琳一副沒好氣的模樣說道:「涼戎戰書之事被我知曉後,我便有些懷疑,將你交出去,不像是涼戎人的作風,像是其他人。」
「其他人?」
「借刀殺人,朝臣,文臣,世家。」
楚擎面色微變:「你是說,文臣勾結了涼戎,想要借刀殺人宰了我?」
「原本,我是這麼懷疑的,不少世家的商隊都往返與邊關,與涼戎人私下通商,也與金狼大帳熟識,只要好處給的足夠多,不過是一封國書罷了,也能幫涼戎人找回顏面,涼人何樂而不為。」
頓了頓,陶若琳繼續說道:「之後我便讓小六快馬去邊關,可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一支商隊,帶著大量的貨物前往草原。」
陶少章插口問道:「可以給銀票啊收買涼人啊。」
都不用楚擎打擊陶少章,福三都開口了:「關中銀票在草原並不流通,給銀票有什麼用,想要收買涼戎人,需要大量的鐵器或是鹽巴與酒水。」
「對,也是。」
陶若琳指向軍報:「小六帶回了三個消息,與軍報,不符。」
「什麼消息?」
「除了沒有商隊帶著大批貨物出關外,再無出關的商隊回到關中。」
「不是說涼戎準備宣戰後,開始劫掠關外商隊的貨物…」楚擎突然楞了一下:「你是說,不是那些商隊沒回來,而是…邊軍不讓那些商隊回來?」
陶若琳沒有說是或不是,只是淡淡的說道:「第三件事,邊軍,並無枕戈待旦之狀,至少那些將領們,並無大戰來臨之感。」
「騰」的一下,楚擎霍然而起:「涼戎,未宣戰,邊軍再自導自演?!」
「不知,我只知道,邊軍傳來的軍報,不可信,至少,不可盡信。」
楚擎變顏變色。
關內了解關外的消息,只有兩種途徑,邊軍軍報,以及往返邊關的商隊!
如果邊軍不讓商隊返回關內,那麼只有一種獲取信息的渠道了,就是邊軍軍報,這也就是說,邊軍如何說,大家,就該如何信。
「不對啊。」楚擎面露濃濃的困惑之色:「馮洛長子,宜威將軍馮弓都戰死了,還斬獲了一百多涼賊,如果不是開戰,這都說不通啊,而且,兩國開戰這麼大的事,真要是自導自演,又能瞞得了多久。」
「你莫要忘了拓跋鷹。」
「可還記得拓跋鷹說的話。」
「你是說…」楚擎頓時響了起來:「拓跋鷹掌軍權,極為自信可以挑起兩國戰士,而邊關將領,也能這麼做,隨意出關滅了幾個部落殺一些涼戎人,都會引起涼戎人開戰?」
「兩日前,我讓碧華擒了一人。」陶若琳還是沒有回答,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刑部原右侍郎,狄正平,想要離京回荀州,被碧華擒住了。」
楚擎傻眼了:「給右侍郎抓了?」
「是原右侍郎。」陶若琳狡黠一笑:「文臣之中,只有他是最先開口,也是叫的最凶的,我猜想,他一定知道什麼事,就讓碧華擒住了他,你猜碧華從這位想要將你交給涼戎人的右侍郎大人嘴裡,問到了什麼?」
「幕後主使?」
「馮洛。」
陶若琳嘴裡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後,楚擎再次面色變換:「是馮洛指使他,讓他在朝堂上聯合其他文臣給我交出去?」
「是的,這麼做,附和世家的利益,世家都想除掉你。」
「有證據嗎?」
碧華插口說道:「沒有,信被他燒了,楚大人放心,狄正平是貪生怕死之輩,斷然不會胡言亂語的,我家小姐也相信他沒有隱瞞,更沒有嫁禍,就是馮洛指使的。」
楚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陶少章面色陰沉:「這老東西,為何要讓你死,你從未得罪過他。」
楚擎瞳孔微微擴散。
他終於明白馮洛那日說的話了。
好人,在京中,未必活的久。
可這好人去了邊關,未必活的不久。
當時馮洛說,不是去涼戎那邊,而是去邊關,這根本不是口誤。
那麼這也就是說,馮洛,是希望他去邊關的,假借涼戎人之手下了戰書,讓他去邊關,而非是去草原送死。
這馮洛,為什麼要這麼做,自己和對方,素昧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