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京中世家們近些時日談論最多的是什麼,那一定是書院,寒門書院,千騎營大統領想要動他們根本利益的寒門書院。
中午散朝的時候,全京城譁然。
寒門書院,竟然蓋起來了,而且,還蓋在國子監祭酒龔承安的莊子外面,據說,連莊子都快圍住了,一夜之間,就這麼蓋起來了,沒人提前收到風聲。
誰也沒想到,楚擎的速度竟然這麼「快」。
世家門又驚又怒,尤其是朝臣們,在衙署中焦急的踱著步,讓屬官前往西郊查探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楚擎的速度的確快,他要做昌朝最快的男人。
不但書院蓋好了,學子都去上課了。
就是南郊莊子那群刁民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一個個穿的厚厚的,眨著大大的眼睛,包裹的嚴嚴實實,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進入了姑且稱之為書院的建築群中。
此時的千騎營正堂中,陶若琳扯著兔子耳朵,面帶不喜之色。
「故布迷陣罷了,勞累那些孩子做什麼。」
話是這麼說,可陶若琳還是讓莊戶們將百十個孩子都送去了西郊,非但如此,付家高薪聘請的二道岔子教書先生也到位了。
「上鐘上…不是,做戲做全套。」楚擎也上去扯了扯陶若琳的兔子耳朵,嘿嘿笑道:「戲台搭好,就看龔承安那個老王八蛋怎麼應對了。」
「倒是好計謀。」陶若琳捧著茶杯,又露出了笑顏:「視若無睹,用不了幾日,他那莊子裡的佃戶非都跑掉不可,可要是命人拆了,他這國子監祭酒,大昌朝名儒,不知要被百姓們罵成什麼樣子。」
「挨罵,只是第一步,我不止要他身敗名裂。」楚擎的雙眼之中滿是冷色:「我要讓這種賣國賊死無葬身之地!」
「賣國賊?」
「不錯,但凡和瀛賊有牽連的,都是賣國賊。」
與江月生一樣,陶若琳想不通為什麼一提起瀛人楚擎就火冒三丈。
若說東海瀛賊屠戮百姓,不假,可北關涼戎有過之而無不及,楚擎卻對涼戎人沒這麼大恨意。
陶若琳很好奇,而且她還是那種刨根問底的性子。
「為何提及瀛人,你便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這是一個很兇狠,不,兇殘的民族,他們的文化、信仰、地理位置,都註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戰爭和侵略,他們活著,就是為了戰爭與侵略準備,為了戰爭與侵略,他們會化身為惡鬼,做出最殘忍的事情。」
楚擎苦笑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
還是那個問題,有罪推論與無罪推論,事實上,瀛賊如今只是露出了一根小小的獠牙,那惡鬼一般的猙獰面容還隱藏的很好,至少,中州大地上除了自己,還沒有人見過它那可怖的面容。
「你去過瀛島?」陶若琳越來越好奇:「你為何如此了解瀛人。」
正在研究昌律的福三抬起頭,呵呵樂道:「我家少爺最是了解瀛賊了。」
「是嗎?」
「那可不是,我家少爺說,瀛島那邊特別的熱,他們的國都,最是熱。」
楚擎老臉一紅,沒好意思吭聲。
一提起瀛賊,福三來勁了,滔滔不絕。
「我家少爺還說,這瀛賊,別看國土小,狠著呢,若是再讓這瀛賊蟄伏個數百年,打它可就難嘍。」
陶若琳對瀛島還真就不怎麼了解:「據說這瀛島國土,便是連昌朝一道都不如。」
「倒是如此。」福三撓了撓後腦勺,看向楚擎:「少爺,那裡又沒多少人,您為何如此忌憚,對了,您上次不是說,將來會有個從天而降的小男孩給他們打服了,這小男孩又是何人,一人可戰一國?」
楚擎更無法解釋了,聳了聳肩:「這輩子你是沒機會見識那小男孩了。」
福三也不以為意。
還是那句話,他不懂,可他也不問啊。
「不說這些了,說龔承安,不止是龔承安,國子監內,任何想要和瀛賊苟且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楚擎看向陶若琳:「你要參與嗎,參與的話,咱們一起搞國子監。」
陶若琳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好呀,那你先說說你是如何謀劃的。」
「好對付。」楚擎眯起了眼睛:「這老傢伙看似金身不破,實際上就是個巨嬰,人的成熟,一半是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一般是對殘酷真相的接納,世人,為他營造了一個幻象,一個讓他沉醉其中的幻象,就如同一個美麗的泡沫一般,用針輕輕一紮便會破,這種人,他無法接受現實的,對他來說,殘酷的,血淋淋的現實。」
陶若琳何其聰明,聯想到連夜建蓋寒門書院之事,大大的眼睛滿是光芒。
「你無法動搖他在士林之中的聲名,所以…百姓?!」
「是的,百姓,百姓才是根本,他的名聲,建立在士林吹捧之上,所以他忽略了一個事實,士林的名聲,讀書人的名聲,建立在百姓的讚譽之中,當百姓對讀書人失望,對士林失望,對讀書人失望,站在最高處的龔承安,便會跌落凡塵。」
這就是楚擎的計劃,他要讓所有讀書人知道,沒有百姓,他們屁都不是,也要讓朝臣知道,他們的官聲,清名,靠士林吹出來的不假,但是這些官聲,這些清名,這些慢慢累計慢慢積攢的東西,在百姓眼裡,一文不值,百姓,也可以瞬息之間擊毀這些可笑的東西。
楚擎有這個信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老四不一定是個明君,但一定是個想做明君的人,這種道理,他一定懂。
一名探馬突然跑了出來,滿面焦急。
「大人,出事了!」
「說。」
「國子監的監生,百餘人,前往了西郊寒門書院,將三哥他們連夜建蓋的書院都推倒了。」
陶若琳第一次失色了:「那些學子們可是受到驚嚇?」
「倒是沒有,只是…只是綠珠母子被那些國子監監生抓走了。」
「什麼?!」楚擎霍然而起:「張二美與九娘為何會被抓走?」
「張二美今日沒去店鋪,親自帶著九娘去入學,領頭的監生,叫做高鳳煌,認出了綠珠姑娘,吵了起來,九娘又…」
話沒說完,楚擎已經跑出了正堂,大吼一聲。
「佩戴長刀,弓弩,十息,探馬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