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還是比較開心的,只要能省錢就開心。
黃老四這麼一鬧,以后庄戶們吃飯這件事就算解決了,二百多人,能省不少錢。
相比孫安,楚擎突然喜歡和黃老四打交道了,這傢伙辦事簡單粗暴,可比油滑的老太監強多了。
回到韜武殿遺址的時候,福三回來了,和北市的一些工料鋪子談好了,楚擎要的東西,第二日就可以籌備好,訂金都下了。
楚擎忙著對照工料,也沒注意到黃老四離開了。
畢竟是干特殊工種的,不可能跟著楚擎一直看熱鬧,揍了個胖太監爽一爽就回去處理奏摺了。
而楚擎這邊則是進行技術指導,連說帶比劃,莊戶們聽的似懂非懂。
「不用三合土,也不是青磚,是紅色的,紅磚明白嗎,而且你們說的那青磚也不是…」
「黏土倒池子裡啊,加水,人上去踩,最好整兩頭牛上去踩踏…」
「不能有雜質…」
「得用磚模啊,積壓成型後曬磚坯…」
「沒窯燒就搭窯燒啊…」
「燒好莊戶澆水再悶窯…」
「你說為什麼,將紅色高價氧化鐵還原成青灰色的低價氧化鐵…」
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楚擎看向眾人:「現在明白了吧。」
莊戶們面面相覷,吳剛滿面愁容:「東家,剛剛您說的三合土,我們還能聽得懂,你越往後說,我們越是聽不懂了。」
本來莊戶是十句話能聽懂一句話的,楚擎一說個高價氧化鐵,他們就變成十句話中十一句話都聽不懂了。
楚擎一臉鬱悶的蹲在了倒塌的石柱上。
其實他也沒鑄過磚,只是了解了個大概流程工藝,就連用料配比都記的不是很精確。
用力的揉著腦袋,楚擎犯難了。
莊戶們幹活倒是一把好手,也下死力氣,問題是他說不明白,大家也聽不懂。
吳剛看了眼楚擎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東家,再者說了,在宮中建個磚池和火窯,宮中的貴人們,許麼。」
「有什麼不許的,蓋完了再給拆了打掃乾淨就完事了,誰家裝修不是這麼裝的。」
揉了揉腦袋,楚擎揮了揮手:「算了,先燒著吧,其他人去搞粘合劑。」
古代是沒有水泥的,所以粘合靠的是黏土、沙、白膏泥、糯米汁等,建築的城牆,台基都是夯築,土是一層層夯實的,結構也比較緊密。
畢竟是個宮殿,塌了之後全是殘土,光是清理就用了一日。
天色暗了的時候,楚擎帶著人離了宮。
出了宮,楚擎愁眉苦臉。
因為莊戶們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關於燒磚這件事。
質地上好的青磚價值高昂,楚擎根本沒有那麼多預算,所以只能自己燒,燒紅磚和空心磚,一個是節省了成本,再一個是質量也能好點。
可楚擎高估了自己的表達能力,也高估了莊戶們的理解能力。
離了宮,大家準備分道揚鑣,楚擎正準備帶著福三離開的時候,陶若琳背著手歪著腦袋追了上來。
「東家東家,有事與你說。」
楚擎轉過頭,面無表情:「什麼事,說。」
「你說的那磚燒出來,當真頂用?」
「那你覺得呢,不頂用我敢給皇帝蓋房子。」
陶若琳笑嘻嘻的點了點頭:「可莊戶們沒有聽懂。」
楚擎沒吭聲。
是這麼一回事,自己說的,和傳統燒磚的方式有著很大的差別,莊戶們是無法理解。
「我聽懂啦。」陶若琳滿面皎潔之色:「我幫你燒出來,以後你不准對我冷著臉。」
「你聽懂了?」
楚擎面露狐疑,自己說的都沒聽懂,對方居然聽懂了?
「是呀,取土,粉碎過篩後留下的細密土,加水反覆和煉,用牛馬踏,成磚坯,要遮擋不可暴曬,完全乾燥入窯磚坯,用煤炭,慢慢熄火,泥封窯頂透氣孔,最後落水降溫,冷下來後出窯,對麼。」
楚擎神情大動,用力的打了個響指:「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沒錯。」
「我教他們燒,以後你不准對我冷著臉。」
說完後,陶若琳轉身跑走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福三撓了撓後腦勺:「少爺,她很聰明?」
「是的。」楚擎望著陶若琳的背影,語氣莫名的說道:「這丫頭不簡單。」
「怎麼說?」
「我自己都沒說明白,她竟然聽明白了。」
楚擎的感覺很古怪,就好比自己連說帶比劃,和人家比劃了一個微波爐,就說了個大改功能,長相,什麼原理,他自己都沒搞明白,然後聽的人就給結構圖畫出來了。
楚擎搖了搖頭:「既然是聰明人,白日在宮外煽風點火就不是無心之舉,她是故意把事情鬧大的。」
福三面色微變:「這婆娘如此陰損?」
楚擎沒吭聲。
原本,楚擎只是以為這個陶家丫鬟無非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只為了圖一樂呵不管別人死活,可現在看來,這丫頭是故意為之,故意坑自己,將事情鬧大。
問題是事情鬧大了,坑自己,陶家莊戶也免不了會吃罪,對方根本沒理由這麼做啊。
就算有理由坑自己,也沒理由坑陶家莊戶。
楚擎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當時這丫頭也在人群中,真要是禁衛將所有人拿下,她也跑不了才對。
「少爺,您想什麼呢?」
福三的聲音將楚擎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後者搖了搖頭:「哦,沒事,回去吧。」
…………
広府,工部右侍郎広海尚府邸。
臥房之中,一個面容姣好的婦人哭天嚎地。
「智兒,為娘的智兒啊,哪個天殺的,將你害成這般模樣…」
婦人正是広海尚大婦広烏氏,嗓子都哭的沙啞了。
床榻上的死胖子是広高智,被禁衛抬出宮中的時候就已經昏死過去了,後背、屁股、雙腿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現在還沒醒來,上了藥,郎中說至少也要修養個一年半載才能下床,即便是能下床走動,多半也是廢了。
広烏氏趴在床頭上哭嚎,身後站著二人,一人是面色陰晴不定的工部右侍郎広海尚,一人是工部主事広高達。
「為娘,為娘…」広烏氏哭著哭著,突然站起身轉頭撲向了広高達,長長的指甲撓在了広高達的臉上。
猝不及防的広高達被撓出了三道血痕,広烏氏撕心裂肺的罵道:「你這蠢貨,與智兒一併入宮,為何智兒會落到如此下場…嘎。」
鬧到一半,広烏氏氣血攻心,仰頭直接暈過去了。
広海尚扶都沒說扶一把,任由自己的老婆軟踏踏的暈倒在地,轉頭看向広高達,冷冷的說道:「這事情原委再與老夫說一遍,事無巨細,不得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