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將鑄磚的材料寫了下來,交給了福三,後者拿著腰牌離了宮前往北市購買。
正值正午,陶若琳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東家,管飯。」
楚擎皺著眉頭:「皇宮裡我上哪去給你們弄吃的,你們自己沒帶乾糧嗎?」
關於這一點楚擎倒是之前問過福三了,沒什麼規矩,僱主願意管飯就管,不願意管就不管,愛干不干,即便是管飯了,最多也就是熬些稀粥弄些醬菜,用不了幾個錢。
楚擎倒不是吝嗇,如果是吳剛大爺來問的話,他大不了拿出一兩貫,可對陶若琳,他總是心生一種排斥感。
這種排斥,除了剛剛對方在宮門之外煽風點火,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就是眼前這位一定很漂亮的女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坑人,而且這種坑人,還未必是無意的。
「帶了呀,可是東家不管飯嗎?」
楚擎沒好氣的說道:「帶了乾糧我還管什麼飯。」
「東家雇的可是陶家的莊戶,又是在宮中做工,不備吃食,說出去不好聽呀。」
楚擎沒吭聲。
還真別說,事這麼個事。
要是尋常活計也就無所謂了,在宮中,自己和老爹都有官身,讓人來幹活連飯都不管,傳出去確實不好聽。
「本少爺身上沒帶錢,等福三回來的讓他帶人出去給你們買。」
陶若琳歪了歪腦袋,笑意更濃:「他何時回來。」
「不知道。」
「那我先墊上好不好,明日你再還給我。」
楚擎哪裡會計較這種小事,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正巧看到遠處走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正是孫公公,旁邊則是面沉如水的黃老四,穿著宿衛甲冑的天子。
楚擎有些鬧心,他正好想找孫安看看能不能再占點便宜,可孫安旁邊還跟著個變態殺人狂,他就有點犯怵了。
陶若琳也見到這二人了,面色突變,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一轉身,快步走開了。
黃老四望著成了一片廢墟的韜武殿,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孫安則是面露愁容。
要不,您就表露身份處罰一頓楚擎,要不,您就老老實實的在敬儀殿批覆奏摺,穿身宿衛的甲冑跟過來,算什麼事啊。
楚擎到底還是迎了上去,都是熟人,也不用施禮,拱了拱手:「孫公公,黃將軍。」
孫安倒是點了點頭致意,黃老四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和誰強拆了他家房子似的。
「孫公公,正好問您點事,就是…宮裡管飯不?」
孫安哭笑不得,指了指正在運殘土的莊戶們:「管他們的吃食?」
「是啊,都是苦哈哈,過來上工,隨身就帶了幾張蒸餅,我想著要是宮裡有多餘的飯菜,就是大家吃不了的…」
話都沒說完,黃老四冷聲打斷道:「你雇的人,為何要宮中管他們吃食,你將這皇宮當做什麼地方了,你以為你是誰。」
楚擎斜著眼睛。
人家老太監都沒說什麼,你一個保安隊長嘚瑟什麼,還我以為我是誰,你特麼以為你是誰啊。
本身楚擎就是隨意一說,想著能占點便宜就占點,沒抱太大希望,所以也不惱怒。
結果這黃老四就和要找茬似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眯著眼睛說道:「本將總是聽聞這大戶人家僱傭百姓,非但不管吃食,便是工錢,都是給的少之又少,不知你給這些百姓是多少工錢。」
楚擎聳了聳肩:「七十五文。」
「什麼,每人七十五文?」
「是啊,怎麼了。」
孫安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七十五文,這工錢,便是朝廷災年僱傭流民都沒這麼少。
黃老四怒極反笑。
他正好要找楚擎的茬,現在可算是有了由頭,劈頭蓋臉就罵上了:「好你個楚文盛之子,每人才七十五文,你這心肝讓狗吃了不成!」
楚擎往後退了一步,怕對方吐沫星子噴自己臉上。
都沒機會辯解,黃老四和吃了槍藥似的:「混帳東西,竟敢如此欺民,若是你爹知道了,打折你的狗腿,如今雖不是農季,百姓卻也要忙碌于田間,說,你是不是以權壓人,強迫這些百姓為你做工!」
楚擎這脾氣也上來了,他不信黃老四就再是個變態殺人狂還能當場捅死自己不成,破口大罵道:「我給多少錢和你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嘰嘰歪歪的。」
孫安面色大變,黃老四都愣了一下,活這麼大,除了他老爹,還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孫安已經準備好了,只要天子一聲令下他就叫喚一嗓子,讓禁衛給楚擎剁成肉醬。
黃老四胸膛起伏不定,眼眶都開始暴跳了。
「好,好啊,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在朕…」
楚擎直接打斷道:「別說一天七十五文,就是一天六十五文,五十五文,那也比北市行情高,我樂意開多少開多少,和你有毛關…」
楚擎說到一半,愣住了,黃老四也愣住了。
「額…你剛才,剛才說敢在朕…朕什麼?」楚擎吞咽了一口口水,面色開始發白。
黃老四傻眼了,一臉狐疑:「一日七十五文?」
楚擎大氣都不敢喘,望著黃老四,他突然有一種猜想,面前的人,不會是…
見到楚擎的模樣,黃老四突然哈哈一笑:「本將是說,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在真龍天子的皇宮之內如此欺民,原來是一日七十五文,誤會,是誤會,哈哈哈哈,是本將錯怪你了。」
孫安無比的佩服。
天子就是天子,這都能圓回來!
莊戶就在不遠處,黃老四雖然覺得楚擎不敢睜眼說瞎話,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對孫安打了個眼色,後者跑開了,去尋了個莊戶低聲詢問了幾句。
得到確切答覆後,孫安跑回來了點了點頭:「黃將軍,楚公子果然出手闊綽,一日開的工錢當真是七十五文,非但如此,便是連那些不做活計只是追逐打鬧玩耍的孩童也僱傭了,二百餘人。」
「你楚府,竟如此闊綽?」
黃老四望著楚擎,如同望著一個冤種。
這位新君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蠢貨,在邊關混了那麼久,沒事就微服私訪出去溜達溜達,所以對很多事比其他大臣要清楚。
就京中僱傭百姓的行情,最低的十幾二十文都有,一日七十五文,這都屬於是破壞市場行情了,連黃老四都覺得楚擎是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