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琳如此聰明,豈會不知楚擎為何突然對自己態度冷淡。
不過卻沒放在心上,對她來說,楚擎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至少,還沒有資格令她掛懷。
來了一群太監,歲數不大,正教著莊戶們宮裡的規矩。
遠處議政殿剛剛下朝,不少臣子遠遠眺望,相互打聽著。
楚擎毫不在意,身後跟著福三,繞著韜武殿走了半圈,準備找個「下腳」的地方。
「不在府中也好,這件事不用告訴老爹了。」楚擎背著手,微微一笑:「省的給老爹添堵。」
「小的明白。」
「對了,就是那個牛娃子,在宮裡混的啊,品級高不高,哪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宿衛,八品武將。」
「才八品啊,太低了。」
福三點了點頭:「是啊,不入流的小官,才比您高半個品級。」
楚擎回頭瞅了眼福三:「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本少爺唄?」
「沒有啊。」福三滿腦袋問號:「小的說錯什麼話了嗎?」
「沒事了。」
福三又樂呵呵的說道:「少爺,不過這牛娃子可是個血腥漢子,當年在邊軍,也是叫的上名的殺才。」
楚擎來了興趣:「很少聽你說當年在邊關的事,和我說說,那群莊戶還得有一會,閒著也是閒著,聊聊。」
「您以前也不問呀,那小的就和您說說,就說興業三年北大營出關作戰那一次吧,誒呦,那一次小的可真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福三的臉上帶著幾分莫名的色彩,繼續說道:「小的和牛娃子在側翼押送輜重,不過六百餘人,都是輔兵和青壯,除了我和牛娃子,都沒見過血,可卻被涼戎遊騎兵打了伏擊,六百人,就剩下我和牛娃子四個兄弟,都被俘了,還都負了傷。」
「之後呢?」
「牛娃子挨了一刀,躺在地上,被繩索困住,寧死不屈。」
楚擎豎起大拇指:「好漢子。」
「牛娃子挨了一刀後,被捆住,死活就是不跪,躺在地上,咬著牙又掙扎著站了起來。」
「然後呢。」
「他又挨了兩刀。」
「再然後呢。」
「再然後他就老老實實的跪著了。」
楚擎:「…」
福三一拍大腿,回想起來依舊激動萬分,叫道:「牛娃子,好漢子一條!」
楚擎沒好意思吭聲。
這個叫牛娃子的宿衛是不是好漢子先不談,首先是抽空去看看腦科吧。
要不然你就一直跪著,要不然你就一直站著,挨了一刀非要站起來,又被人家捅兩刀才老老實實的跪著,你說你圖什麼吧。
「誒,那你當時在做什麼?」
「小的被綁在了樹上,想要叫罵,可嘴裡塞著破布。」
楚擎又開始好奇了:「對對對,我一直想不通個事,就是影視作品中…反正就是見到好多人,嘴裡都塞著布不能說話不能呼救,我就很奇怪,就不能用舌頭將破布頂出來嗎?」
「能啊,怎地不能,小的就用舌頭給破布頂開了。」
「然後呢?」
「挨了兩耳光,破布又塞回小的嘴裡了。」
楚擎愣住了,沉默許久後,感慨萬千的說道:「原本,我以為是角色和編劇沒有常識,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我缺乏生活經驗啊。」
「最後呢,你們怎麼脫離險境的?」
「一個偏將帶著人給小的等人救了。」福三自嘲一笑:「那偏將見小的有幾分血氣,還問要不要當他親隨。」
「你們以前在邊關的時候,就沒想過未來的出路嗎,總是砍人,砍了那麼多人,也沒見誰混的特別好。」
「哪裡有心思想啊,想以後?」福三搖了搖頭:「邊關的軍卒,都不敢想的。」
「為什麼?」
「因為誰也不知道,戰死和明日,哪個會先來,想那麼多作甚,想著如何保命就是了。」
楚擎無言以對。
是啊,關內歌舞昇平,邊關滿是殺戮。
對邊軍來說,未來不重要,因為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到來,所以對他們重要的事只有一個,那就是保命,只有活著,才能見到明天,可到了明天,還有明天,不知和死亡哪個先來的明天。
「軍伍…」即便楚擎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沒出路的。」
福三是軍伍出身,他也是這麼認為,可是他卻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即便普通百姓都知道,軍伍沒出路,破落戶才去從戎,可這話,真的不能說,說了,誰來保家衛國,誰來守護大昌朝?
楚擎拍拍屁股站起身,正好見到大太監孫安從遠處走來。
「快快快,送錢,趕緊送錢。」楚擎見到不少太監在旁邊,低聲交代道:「一會尋個機會,沒人的時候,拿出十貫銀票給那個老太監,如果不是這老太監,少爺我今天絕對栽了。」
福三定睛望去,連連點頭:「小的懂了。」
說完後,福三直接跑了過去。
孫安來找楚擎,主要是當「間諜」的。
黃老四心裡不踏實,知道楚擎帶了二百多人入宮修葺韜武殿,深怕這小子真能給韜武殿修好,所以讓老太監過來探探底。
福三跑過去後,拱了拱手:「這位公公,小的給您請安,小的是我家少爺的護衛。」
孫安不明所以:「有何事找咱家?」
福三解開腰上的布帶,將手塞進了褲襠里,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給您看個好東西,您一定喜歡。」
孫安傻眼了,瞠目結舌那麼一兩秒,緊接著勃然大怒:「滾開,討打的狗東西!」
罵了還不解氣,孫安一佛塵抽在了福三的腦門上,然後氣呼呼的轉身就走了。
這得虧是楚擎的護衛,換了別人,孫安高低叫來一群禁衛圈踢這傢伙!
一佛塵倒是不重,可福三卻很茫然。
因為點啥啊,老子要給你銀票,莫名其妙的生什麼氣啊?
楚擎跑了過來:「這怎麼還走了呢,給他銀票了嗎?」
「沒啊。」
「不收?」
福三搖了搖頭,把手從褲襠里掏了出來:「拿著佛塵,身份定然不低,應是不喜收錢財吧。」
「哦,那應該是吧,正好,省點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