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太監姓胡,大名胡瀟,外庭掌令太監,就是負責宮殿外圍的諸事,比如有人要入宮求見天子等,權利不大,但是總能接觸不少入宮的臣子。
正因為如此,不止是宮內,對外朝的事也很了解。
工部侍郎,是左是右對他都無所謂,反正都沒什麼實權,可這右侍郎之子的才名,便是他也聽說過,可以這麼說,現在右侍郎之子広高智因為被天子褒獎了,這胖子的名頭絕對比他爹都好使。
厲呵一聲「拿下」,禁衛們頓時要撲上去,楚擎瞳孔微縮,剛要開口辯解,福三大叫道:「我家少爺為工部左侍郎楚文盛楚大人之子!」
原本這福三不喊一聲吧,胡瀟還沒當回事,一聽報了名號,樂了:「楚文盛之子又如何。」
福三也樂了,因為他這名號本來就不是給老太監報的,而是報給禁衛,或者說是給統領禁衛的幾個宿衛聽的。
原本想要將楚擎捆住的禁衛們齊齊一愣,不少人都是邊軍調到京中的,知道楚文盛的大名,一聽是楚文盛之子,原本冰冷的面龐也溫和了幾分。
「誒?」一個身穿校尉甲冑的宿衛定睛一看,下意識叫道:「三哥?!」
福三扭過頭:「牛娃子?」
被稱之為牛娃子的宿衛哈哈大笑,上前就與福三抱在了一起,還有兩個副尉也是對視一眼:「是三爺?!」
這一聲「三爺」過後,不少禁衛都圍了上來,這個拍拍福三的胳膊,那個滿臉堆笑的問著好,甚至不少禁衛指著福三滿面敬佩的七嘴八舌的介紹道,什麼當年陌刀隊的老殺才,救過誰誰誰,砍過誰誰誰,如今給某個活畜生紈絝當護衛如何如何的,大家聽過之後連連點頭說聽說過聽說過。
楚擎目瞪口呆,胡瀟也是一臉懵。
原本還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成了大型認親現場,這個熱鬧啊。
被稱之為牛娃子的宿衛大名牛犇,官居八品,當差司職宮殿外側的護衛,這三百禁衛都是他統領的,這一看遇到了熟人,衝著胡瀟笑道:「胡公公,是熟人,賣兄弟個面子,不是大事,改日兄弟請胡公公吃酒。」
胡瀟滿面為難之色,倒是有些猶豫了。
二人算是搭檔,他統領的外庭監負責外圍雜事,牛犇負責護衛宮中外圍區域,雙方也認識好些年了。
胡瀟四下看了看,也沒見到誰傷著,想了想,決定賣牛犇一個面子了。
可就在這時,広高達悄聲說道:「這位公公,這楚文盛之子欺辱的,可是這幾日天子褒獎有加的少年俊傑,此事若是捅到御前,怕是…公公要是擔著干係的。」
胡瀟面色微變,死胖子頓時叫道:「不錯,本少爺定是要讓爹爹去御前告上一狀的,敢和本少爺呲牙,他是什麼狗東西!」
牛犇回頭看向福三,低聲問道:「三哥,究竟出了何事?」
福三言簡意賅的這麼一說,牛犇罵了聲娘,回頭掃了眼工部的官員。
昌朝官職體系就是這樣,文臣瞧不起武將,武將不爽文臣,然後文臣武將都鄙夷太監。
胡瀟見到死胖子喋喋不休的叫罵著,不想惹火燒身,一咬牙對牛犇說道:「牛將軍,宮外滋事,非同小可,不如先將滋事之人縛住,押入宮中,通稟一聲孫大公公,可好。」
牛犇眉頭一挑:「胡瀟,你這點薄面都不賣與本將?!」
胡瀟低聲道:「牛將軍,此事若是上達天聽,你我二人,都吃罪不起。」
「可…」
胡瀟搖了搖頭:「那護衛,牛將軍處置,可這楚文盛之子與広海尚之子,要帶入宮中,莫要惹火燒身。」
牛犇微微鬆了口氣。
能保住福三,已是盡力了,至於楚擎,他本就對這些高門之子厭惡。
胡瀟這次倒是沒偏袒,衝著禁衛叫道:「還愣著作甚,將兩位侍郎大人親族帶入宮中,通稟大公公處置!」
福三面色大變,牛犇攔在了他的面前,悄聲道:「三哥還不速速回去告知楚大人,莫要再生事。」
福三一咬牙,深深看了眼広高智兄弟二人:「老子記住了你們的模樣,少爺出了事,要你們狗命!」
一語落畢,福三掉頭就跑,死胖子大叫道:「公公,你看到沒,還敢威脅我,這沒有王法了不成。」
胡瀟給他面子,歸宿衛和天子直屬的禁衛們可不慣他這毛病,一推広高智:「少他娘的廢話,自己走還是軍爺們綁著你走。」
広高達道:「堂弟莫慌,孫公公是天子近侍,見了孫公公你照實說便是,說那小兒裹挾亂民圖謀不軌,別忘了提及你被天子嘉獎一事,一定照實說,是他裹挾亂民圖謀不軌!」
一副認命模樣往宮門裡走的楚擎回過頭:「去尼瑪的,我圖謀你老娘了。」
「你…」
楚擎理都沒理他,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宮門。
事到如今,楚擎也是心亂如麻,誰能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禁衛們知道楚擎是楚文盛之子,倒是還算客氣,跟在後面,不過宮外的陶家莊戶們則是全都貼著牆邊站好了,陶若琳混在人群中,還是笑嘻嘻的,心中大呼過癮,她就知道,沒事來京中逛逛,肯定會遇到有趣的事情。
吳剛悄聲道:「大小姐,小老兒覺著那楚公子人還不差,這…」
「放心吧,他出不了事的。」
再說宮中的楚擎與広高智二人,走在前面,胡瀟帶著一群禁衛跟在兩旁。
直到快靠近議政殿的時候,胡瀟帶著剛剛守在宮外的禁衛跑了過去,讓其他人等著。
此時正在上朝,還未散朝。
這事說小吧,也不小,二百多號人聚眾在宮外,還都是百姓,差點和官員們動了手,可謂是駭人聽聞,可要說大吧,畢竟也是因為口角,還沒動上手。
胡瀟不願意趟這攤渾水,都懶得問,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如直接報給孫安,愛咋咋地。
楚擎站在原地,瞅著遠處的議政殿,面色莫名。
那處大殿便是國之中樞,不知多少人想要躋身其中。
広高智陰惻惻的說道:「姓楚的,你死定了,不止你,你爹楚文盛也死定了!」
楚擎冷冷的轉過頭:「我要沒死,你就死定了,我不騙你,我一定搞死你,還有你爹。」
「你還敢威脅我。」
楚擎都被氣笑了:「你他媽威脅別人就行,別人威脅你就不行。」
「你算什麼狗東西。」
楚擎握緊了拳頭。
這種口舌之爭,最是沒有意義。
責罰,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不過想來也不會太過嚴重,只是不知這孫公公是何許人也,既是天子近侍,這事會不會上達天聽,如果新君知道了,會不會借著這個由頭直接給老爹的官袍扒下去?
胡思亂想之間,遠處走來了人,胡瀟畢恭畢敬的跟著一個手持佛塵的老太監身後。
楚擎定睛一看,樂了。
這不是老熟人嗎!
広高智也笑了:「姓楚的,你今天死定了,孫公公是天子近侍,知道本少爺的才名,定會狠狠整的你生不如死!」
楚擎又樂不下去了。
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能跟著一個昏君混的太監,估計也是個是非不分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