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之為大少爺,自然是陶家人,陶家大少爺。
中年人叫陶少章,陶家家主陶璸長子,官拜大理寺少卿。
陶府大少爺,卻對一個門子態度恭敬,那麼這位門房秦大爺自然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普通下人。
資歷肯定是老的,陶璸的書童,粗通拳腳,自幼就是陶璸隨從,主僕二人相伴足有五十載,陶家的少爺小姐什麼的,都是秦安看著長大的。
按著秦安的資歷,當個府中大管家都不是問題,可莫說管家,便是管事都需通些文墨,秦安沒讀過書,擔任不了要職,等於是府中的閒散人員。
畢竟資歷和輩分在那擺著呢,加之府中皆知,陶璸對秦安以「至交友人」待之,好的和親哥倆似的,所以誰敢差使秦安。
可秦安總是以奴僕自居,閒著無事做,隔三差五客串個門子或是迎客,算是打發時間發揮餘熱了,再一個是陶府之中的確沒什麼家丁,就那麼仨瓜倆棗的,下人們什麼都干。
見到陶少章出來了,秦安沒好氣的說道:「莫是有人惱了老僕,只是見了譁眾取寵之輩罷了。」
「哦,譁眾取寵?」
陶少章側目看向楚擎,從上到下打量了一般。
楚擎忍不了了,斜著眼睛問道:「你幾個意思啊,這老頭說譁眾取寵之後,這麼多人,你為什麼就看我,我腦袋上寫譁眾取寵四個字了?」
秦安笑道:「這裡就你二人,不看你看誰。」
楚擎指了指福三:「怎麼不看他呢。」
福三挺了挺胸脯:「我複姓譁眾,名取寵!」
楚擎:「…」
陶少章微微挑眉,見到楚擎一身華服,又帶著像是軍伍中人的福三,不由問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我姓楚。」
陶少章露出了笑容:「原來是楚少卿楚大人之…」
楚擎翻著白眼打斷道:「不是楚少卿之子,不是楚將軍親族,更不是麗妃後輩,是侍郎,工部侍郎,工部左侍郎楚文盛之子,沒錯,就是工部左侍郎楚文盛之子,楚文盛是我爹,我就是楚文盛的兒子!」
陶少章面色古怪:「你為何如此得意?」
「我…」
楚擎一臉鬱悶,我什麼時候得意了?
陶少章轉頭看向秦安:「安伯入府歇息片刻吧,膳房燉了些…」
「你等會!」楚擎怒了:「你能不能尊重點人,怎麼的啊,報上名號就不搭理我,你有點素質行不行。」
陶少章看向楚擎,敷衍的施了一禮:「原來是楚公子,久仰久仰,慢走,不送。」
「我尼瑪…」
福三小聲說道:「少爺,他這是沒把您當人看啊。」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吧?」
楚擎眯起了眼睛,屢次三番被無視,胸中不免升騰出了幾分火氣。
面色陰晴不定的楚擎,終究還是妥協了。
便宜老爹本就是官位不保樹敵無數,若是再得罪個陶府,楚府更是步履艱難,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被無視就被無視吧,先回去和老爹商量商量再說,不過也算是不虛此行,至少零元購了好多字畫,一會順道去奇珍閣看看能不能退貨。
福三見到楚擎氣呼呼的,勸說道:「少爺,咱先回去吧,莫要衝動,開罪了陶府不值當,陶府都是一群狗才酸儒罷了,去他娘的,理他們作甚。」
不得不說,福三真的是一個合格的侍衛,一開口就吸引了陶少章和秦安的注意力,二人怒目而視。
楚擎也算是服了。
有福三這種侍衛,自己能活到現在可謂是奇蹟了。
他現在十分懷疑,自己被京中百姓稱之為活畜生,很有可能這裡面有福三的功勞。
果不其然,陶少章滿面怒容:「你這口出惡言的奴僕,罵誰是狗才酸儒。」
福三雙眼望天,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不吭聲了,陶少章卻將槍口對準了楚擎。
「怪不得坊間傳聞工部左侍郎之子整日飛鷹走馬魚肉鄉里,觀其言知其行,果然是紈絝惡少,放任家丁在我陶府門前口出惡言,明日,本官定要在殿上參你楚家一本!」
一聽這話,楚擎心裡咯噔一聲。
根據老爹所說,剛上任的皇帝正在想方設法搞工部,正愁找不到理由,而陶家家主又是太子少師,陶家人彈劾自己老爹,很多朝臣肯定會附議,到了那時,新君直接找個藉口給自己老爹的官帽摘下可就壞了。
想到此中關節,楚擎照著福三的屁股就是輕輕一腳。
「讓你說話了嗎就說,回府之後就處罰你剁你兩條胳膊。」
教訓完了福三,楚擎連忙衝著陶少華拱手:「陶少爺別生氣,他一個護衛懂什麼,心直口快藏不住話罷了,你別介意哈,我們就是來送禮的,真的。」
陶少章倒還真不是得勢不饒人之輩,雖然氣哼哼的,卻只是揮了揮手:「離我陶府遠一些,日後,莫要讓我見到你二人。」
楚擎陪著笑點了點頭。
這份氣,得受,要是換了後世,早就開噴了。
形勢比人強,人家爹是太子少師,自己爹,只是個侍郎,還是工部的,完了還是個左侍郎。
昌朝以右為尊,右比左大。
當然,別說是左侍郎,就是右侍郎也沒用,因為是工部的。
楚擎不是沒脾氣的人,只是他很清楚一個道理,在這身份尊卑極為嚴明的世道,逞一時口舌之快,招破家滅門之災,比比皆是。
楚擎再次拱了拱手,剛要離開,秦安開口道:「既是帶了禮品,那便將禮物留下吧。」
陶少章面色有變,微微看了眼秦安,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也未開口。
楚擎倒是秒懂。
收了禮,是讓自己心安,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陶府的人也不會找麻煩,至少不會因為今日之事找麻煩。
連忙將福三身上掛著的六個包袱取下,放在了秦安腳下。
秦安低頭瞅著包袱,一臉的懵逼。
這包袱本就是奇珍閣掌柜的「贈送」的,都是些舊布,髒兮兮的。
畢竟一次性買那麼多,全都裝裱的話要耗費不少時辰,加上福三大大咧咧的,這才拿一些破包袱一股腦塞進去了,塞了六個。
陶少章都被氣笑了:「禮單何在。」
楚擎搖了搖頭:「就是一些詩畫什麼的,第一次上門,也不知道送些什麼。」
「詩畫?」陶少章眼底略過一絲鄙夷之色:「詩畫,如此至多,還用包袱裹著?」
楚擎沒接茬。
不用包袱裹著怎麼的,還給你鑲倆鑽啊。
陶少章面色又沉下來了:「楚公子,你莫非是來羞辱我陶府的,真以為本公子不敢明日在殿中彈劾楚文盛教子無方麼!」
楚擎深吸了一口氣,隱隱有著要爆發的前兆:「你是不是有病,都說送禮送禮了,找茬是吧,你袍子下面穿JK了,真以為我不敢噴你是不是。」
要是直接罵自己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總是拿自己爹說事,楚擎又是「初來乍到」,確實壓不住火了。
「好,本公子就看看,你送的是何禮!」
陶少章已經確定了,楚擎就是來找茬的,一彎腰將其中一個包袱打開,用力一甩,灑落了滿地的字畫。
剛要冷笑出言嘲諷,結果定睛一看,陶少章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