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是個演員,演技過硬。
導演嘛,當然是Mrs.陶了。
但是陶若琳並沒有冤枉寺廟。
寺廟的高僧,的確就是這麼說的。
有的百姓,染了病,或是遭了災,到了大普寺,僧人不會說什麼免疫系統太差需要加強鍛鍊身體,只會說一句話,上輩子的罪孽,這輩子來贖罪!!!
包括天災,亦是如此,僧人,不會說什麼地震是板塊構造原因,或是海底擴張等等,還是罪孽,上輩子的罪孽。
想要不染病,想要不造災,那就信佛,禮佛,上香,敲鐘,買經書,各種組合套餐,保證你無病無災,當然,如果還是染病受災,那一定是你心不誠!!!
陶若琳私人團隊中的演員入場了,漢子這麼一鬧,慧德大師已經不復剛剛那般神色淡然。
其實陶若琳並非是要漢子提出矛盾從而讓矛盾激化,而是想要提醒楚擎。
不得不說,同樣是姓陶,同樣是一家人,陶若琳和陶少章的差距太大了。
陶若琳的助攻絕對算的上是目前為止全場最佳,再看陶少章,陶少章不能說坑,只能說…只能說大部分的時候需要讓他自由發揮,不能主動交代什麼事。
比如在家難受,渾身疼,全身不舒服,交代讓陶少章去買盒阿莫西林,半個小時後,這傢伙能拎著兩箱子安慕希回來。
不過要是沒開口主動說要阿莫西林的話,陶少章出去溜達一圈,可能會帶回來個醫生,還得是三甲醫院的主任級醫生。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這個醫生或許是肛腸科的。
總之,在陶少章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的不確定因素,發揮絕對沒有他妹子穩。
陶長腿的意思,楚擎懂了,重新整理了思路,再次坐在了慧德大師的面前。
「剛剛小子所說的,大師可有指教。」
「老衲不敢指教楚居士,楚居士是世俗中人,世俗中非比尋常之人。」
楚擎可算找到感覺了,不再是剛剛那般拳拳都懟在棉花上的無力之感。
「可大師剛剛不還說,眾生平等,在你眼中都是一樣的嗎,無論是我,還是百姓,無論是邊軍,還是屠戮我大昌百姓的涼賊。」
「非也,眾生是為集眾緣所生,六道輪迴,天、人、阿修羅、畜生、鬼,皆是眾生,凡是存在之法皆是由諸因緣生起,歷經六道輪迴之眾生,神、人、畜、鬼,無男女尊卑,也無貴賤上下之分,此為眾生平等。」
楚擎撓了撓額頭,沒太聽懂。
「眾生原本並不平等,際遇不同、地位不同、差別不同,皆因從無始以來,眾生所造的善、惡二業不同所引,所謂平等,是因果規律之前,眾生皆平等,佛法對終生之慈悲喜舍之心,是為平等。」
楚擎初聽之下不是很懂,不斷想著這幾句話的意思。
慧德大師再次宣了一聲佛號:「楚居士有執念,是因奔忙在繁雜的塵世間,被世俗之中的五欲六塵沾染迷惑,遮障了本來清淨自性,阿彌陀佛,莫要被眼前的『相』所左右,止住紅塵追逐,拋開外境世間誘惑,放下心中的妄想執念,若是能潛心學佛,便能找回清淨自性,也就能明心見性。」
楚擎緊緊皺起了眉頭,還未開口,慧德大師聲音如洪呂大鐘一般:「一切,皆有定數,自是因果,楚居士自邊關而歸,整日奔忙,為的,是什麼,就不曾想過,這些皆是雲煙,百年後,會剩下什麼,救一人,與殺一人,有何差異,殺一人,救一人,又有何差異。」
一絲笑容掛在了嘴邊,慧德大師目光越過楚擎,看向了木台下的百姓,又看向了京兆府外的臣子們,微微嘆了口氣。
「楚居士,真的,是在救人嗎。」
「老禿驢!」楚擎勃然大怒:「你有什麼資格否認我們所做的事情!」
「楚居士莫怒,你剛剛所說唾面自乾,是因心中無愧,既如此,為何要動怒。」
「你…」
「所謂空,所謂四大皆空,非是你想的這般,因緣和合而成,樹之種,是因,土壤,則是緣,因緣和合,才有參天大樹,可因緣和合之下,樹也終將枯萎,這又是定數,花草樹木,世間萬物,皆是如此,空,不是虛無,而是一切皆有,有繁榮,亦有枯萎,有苦,亦有樂,有生,亦有死,有惡,亦有善,空,是定數,是因果,是因果,也是定數,四大皆空,無非四字,佛在心中坐,解脫即永恆,為何楚居士,不在心中禮佛,得永恆,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前世今生,因果註定,楚居士為何不修這唯一帶在身側的『業』?」
瞳孔慢慢渙散的楚擎,滿面迷茫之色,如同呆傻了一般。
「阿彌陀佛。」慧德大師微微一笑:「楚居士,果然有慧根之人。」
「額…」楚擎的瞳孔慢慢聚焦,面露失望之色:「大師您…就這麼點本事?」
慧德大師的笑容一滯,擰眉:「楚居士,哎…佛法無邊,難度無緣之人。」
這一聲長嘆,帶著無盡的失落,無盡的悲哀。
楚擎哈哈大笑:「可佛說,萬物平等,眾生平等,我不信佛,就不渡我,這是什麼道理?」
「良藥雖好,你卻緊緊閉住嘴巴,重病纏身不張口,如何渡你?」
「我開口了啊,你不餵藥,不但不餵藥,還覺得善惡不重要,那你說,我楚擎,是善是惡?」
「善惡,老衲看不透,楚居士以為呢?」
「好,你不說,那我再問,不思善、不思惡,不正是你佛教的最高境界嗎,那你一定想要渡剛剛那些被壓下去的狗官,對不對。」
「阿彌陀佛,這些人,罪孽深重,老衲,佛法不精,無度人之能。」
慧德大師也不傻,他要說敢渡,百姓都能噴死他。
楚擎絲毫不意外,自己終於可以掌握節奏了。
「王通通!」
叫了一聲,身穿甲冑的二通跑了上來,楚擎朗聲問道:「告訴大師,那首犯周琅,被捉住之後,家裡,抄出了什麼!」
「回大人,紫玉珊瑚一尊、鑲金纏…」
「我問你佛像的事。」
「哦,佛像。」王通通扯著嗓子喊道:「丈高佛像一尊、銅雕三寶佛一尊,佛器三十有二…」
楚擎再次打斷:「帳本!」
「周琅以及其母,皆信佛,每年入秋,南下前往扈州大慈寺,單單是香火錢,便花費了十一萬三千餘貫。」
周圍百姓無不震驚,沒想到一個貪官,竟然還是佛教徒,花費了這麼多錢財上香拜佛。
「大師,欺男霸女濫殺無辜的周琅,是佛教徒,他那錢,都是欺民害民所得,從百姓手中奪來的,是百姓的血,百姓的淚,這錢,是不是應還給百姓,還是說,你佛門清修之地,敢收這百姓的血錢,命錢!」
慧德大師面色微變,楚擎步步緊逼:「那你說,他害了百姓,又用百姓的命錢,供奉佛門,這錢,這如同浮雲一般可卻是沾染百姓之血的錢,你佛門,收了後該不該退!」
「阿彌陀佛,楚居士…」
「還有,既然周琅用了十萬多貫當做香火侍奉佛祖,這十多萬貫,怕是無數百姓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大多百姓一輩子,最多賺個幾千貫已是殷實之家了,就算除去吃穿用度,將所有積攢的錢財都送入寺廟,不過一千多貫,十多萬貫,一千多貫,相差百倍之餘,可周琅比百姓虔誠百倍,為何…」
楚擎大吼道:「為何如此虔誠的周琅,過幾日,就要被砍頭,甚至要被誅九族,難道佛祖,光收了錢,不保佑他嗎,十餘萬貫都不保佑,那普通百姓才幾百文,幾貫錢,更難獲得佛祖保佑!」
百姓們,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慧德大師的額頭,終於見了汗,不過也沒顯慌亂。
「定數,皆是定數,周琅上一世,定是罪孽纏身,這一世,才會落此下場。」
「那他這一世如此虔誠,捐了這麼多錢,可也害了那麼多人,下輩子,還會榮華富貴嗎?」
「自然不是,他這一世所造罪孽,下一世自是要贖。」
「那你的意思是…」楚擎隨手一指,指向了木台下所有百姓:「那這些百姓,很多流民,很多吃不果腹的百姓,上一世,都是惡人嘍,所以這輩子,才經歷這麼多的磨難?」
「這…」
「這什麼,周琅享了大半輩子福,從我抓他到過幾日砍頭,最多遭了一個月的罪,可他這幾十年來逍遙快活,說不通,根本說不通,若是贖罪,為什麼他比所有百姓都過的好,他信佛,信了幾十年的佛,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勸人向善嗎,為什麼他成了惡貫滿盈之輩!」
楚擎轉過頭,衝著百姓大喊道:「我問你們,如果是你們,你們如何選,困頓一生,還是逍遙快活四十多年再被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