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四有些後悔了,後悔這麼衝動跑到了木台上面。
剛才也是一激動跑了上來,光想著邊關三道這群害民的王八蛋了,卻忘了角落裡還坐著個方丈。
現在一看楚擎要和慧德大師拼個「你死我活」,老四想提前退場了,他不想沾這事,不是連天子都沾不起,而是不值當。
方丈與住持,並不是一個概念,是兩個職位,或許是同一人,也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住持是一種職務,類似於寺廟的CEO,也是寺廟的最高管理人,寺廟無論大小,都會有一個或者多個住持,看有多少「院」與「堂」,就比如少林寺,有羅漢堂住持、戒律院住持等等,負責管理寺內的諸事,弘法、修持、寺務、錢財等等。
至於方丈,寺廟有住持,但是未必有方丈,方丈類似於精神領袖,不用管理寺廟的具體事務,但是,但是但是,對住持的決議是有裁決權的,可以建議甚至是駁回,還能直接給住持勸退。
通俗點來講,就是方丈可以代替住持,行使住持之權,而住持代替不了方丈。
說的再通俗點,住持只能管理一個寺院,而方丈可以管理多個寺院。
大普寺的住持不出名,但是慧德大師這位方丈,不是出不出名的事,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但凡是信佛的,哪怕是不信佛的百姓,都知道有這麼個人,是得道高僧,從剛剛百姓迅速讓路就可以看出來慧德大師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別說百姓,就是朝廷官員,哪怕不信佛,見到了慧德大師都要禮讓三四五六七八分。
黃老四從來沒聽說過楚擎還懂佛法,所以他很怕,怕這小子使用慣用的套路來尋慧德大師的麻煩,如果是這樣的話,將會貽笑大方,更會引起無數百姓的排斥乃至厭惡。
從古至今,但凡說宗教不好的,基本上都會倒霉,不是被罵就是被干。
可黃老四並不知道,楚擎要對付的,不是佛學,而是和尚。
其實從場面上來看,楚擎已經落了下乘。
因為慧德大師太「淡然」了,從「應邀」獨自一人前來,到任由楚擎安排上了台子盤膝坐在角落,從頭到尾,太過淡然,淡然的仿佛有了一種境界,一種不被外物所干擾的境界,甚至讓人覺得楚擎在找事,讓人家來,讓人家坐,又要找人家麻煩,還說人家要謀反,再看這高僧,無喜無悲,只是那麼坐著。
黃老四想走,走不了,朝臣們想上來,上不來,翟修與馬睿,也是滿面苦澀,陶少章躍躍欲試。
沒有人知道楚擎要做什麼,可都覺得他會自取其辱。
「大師。」楚擎揉著老腰,嬉皮笑臉,如同市面上常見的那種酒色過度的世家子一樣,要形象沒形象,要氣質沒氣質,慢悠悠的坐在了慧德大師的面前。
「您先說,我先說?」
「老衲本無言,何來言說,楚居士心中倘若有困惑,老衲或可解上一二。」
「好。」楚擎清了清嗓子,慢慢靜下心來:「我華夏民族,華夏文化,本是祭天的民族,這話,對嗎?」
慧德大師微微一笑:「楚居士以為是,那便是,是與不是,皆在楚居士的念想之中,老衲多說無益。」
楚擎眉頭一挑,沒想到第一擊就打了個Miss。
如果對方說是,那就等於中了自己「陷阱」,如果說不是,那就等於是不認同君權神授,上綱上線,等同不承認皇權!
「好,我以為,是。」楚擎慢慢提高音量:「我楚擎是華夏後裔,華夏文化祭的是天地,是良心,可如今,卻有不少百姓,祭拜的是泥塑佛像,昌人,本應守的是天地良心之法,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我們,本應以天經為正經,也就是八卦、陰陽、五行,你覺得對嗎。」
「自然是對的。」
楚擎眉頭一皺,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二人陷入了沉默,其實應該說是楚擎陷入了沉默。
陶少章果然是個豬隊友,明明沒他什麼事,更不是他所精通的領域,非要插口出聲。
「那本官問你,既應祭天,敬天,為何要敬神佛,那到底是敬天,還是神佛!」
楚擎嘆了口氣,果然,馬睿說的是對的,讓陶少章參加陪審的不妥之處,就是讓陶少章參加陪審。
「佛,勸人向善,五行,未勸人向善,八卦,未勸人向善,陰陽,亦未勸人向善,阿彌陀佛。」
陶少章再要開口,被楚擎狠狠瞪了一眼。
「好,請教大師,持淨戒者,不得販賣貿易,安置田宅,蓄養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種植及諸財寶,皆當遠離,如避火坑,不得砍伐草木,墾土掘地,合和湯藥,占相吉凶,仰觀星宿,推步盈虛,歷數算計,皆所不應,這話,你覺得有錯嗎?」
慧德大師那低垂的眼帘,猛然張開,原本淡然的表情,帶著幾分波動。
不待慧德大師開口,楚擎再次朗聲問道:「貪、嗔、痴,三毒,日中一食,樹下一宿,可是你佛門所說,這話,本官理解的是佛教徒應清心寡欲,應不在乎外物,更不應在乎錢財,可為何本官聽聞,大普寺,放了印子錢給百姓,還可典當俗物,一車布,可抵百文,可若想贖回來,需交納百五十文,這是為何?」
依舊是沒等慧德大師開口,楚擎突然呲牙一笑,低聲開了口。
「大師,本官與佛教徒辯過,從來沒辯贏過,可你不是普通佛教徒,是大師,請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和那些不入流的佛教徒一般,和我說什麼我不懂佛學,我需要看數百上千本佛經才算入門,才能懂,更不要說,我沒有慧根,和我說也是多說無益,也不要說,什麼真經偽經,我看的都是偽經,還有,一定不要和我說,區分三種佛教不同的理論,如果你這麼說的話,我一定會笑話你,有利的,就是真的,解釋不通的,就是假的,說不清楚的,就說我沒讀過佛經,讀了,說沒讀懂,這些話,麻煩您省省吧。」
「阿彌陀佛。」慧德大師面露慈祥的笑容:「老衲,終於知曉了楚居士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是嗎,那你說說看。」
「敢問施主,何為四大皆空?」
「我比較愚鈍,也沒看過佛經,所以我認為,就是什麼都不在乎,親情,友情,愛情,都不在乎了。」
「四大皆空非是無牽無掛,而是克制,克制心魔,克制慾念,還要有慈悲之心,若是連慈悲之心都沒有,便無法做到四大皆空,普度眾生,眾生平等,才可四大皆空。」
「好,慈悲之心是吧,那大師告訴我,北邊關的涼戎,在你眼中,與我昌民,有何異處?」
「無異。」
「好,好一個無異,無異就好,那邊軍,望原城的百姓,與京中百姓,有何異處?」
「無異。」
楚擎凝望著慧德大師:「既然無異,為何,京中有寺,南郊有寺,唯獨望原城沒有寺廟?」
「無寺廟之地,數不勝數。」
「或許是吧,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慧德法師笑著搖了搖頭:「皆是虛妄,老衲不想,可楚居士若是想說,老衲聆聽便是。」
「我想的是,邊軍,望原城,是我大昌邊疆,蠻荒之地,野蠻之地,可那裡,有著我華夏一族最古老的文化與傳統,那就是尚武成風,他們是堅忍不拔悍不畏死的東方神龍,就如同我華夏一族,正是屹立東方的神龍…」
一聽這「龍」字,孫安輕輕咳咳了一聲。
黃老四怒目而視:「閉嘴!」
楚擎繼續說道:「可若是那裡有了寺廟,佛門子弟勸人向善,勸望原城百姓不做殺戮,勸邊軍不做殺戮,勸所有人放下兵刃,不,在你們的口中,那叫屠刀,不叫兵刃,放下了兵刃,按照你們的說法,那豈不是將我東方華夏之龍,變成是吃素的兔子,兔子,如何抵禦外敵,涼賊便會破關,大肆屠戮昌朝百姓,您覺得呢?」
「楚居士,對我佛門,看來是偏見博深。」
「不,你代表不了佛門。」楚擎猛然站起身,看向台下的百姓:「我對佛學,沒有任何偏見,任何宗教信仰,我都保持著敬畏的心理,但是對一些佛經,還有和尚,我特麼…呸!」
再次坐下,楚擎微微一笑:「大師,弘揚佛法,一定是你畢生所願,小子不才,有一個方法,可讓無數百姓信奉佛教,侍奉佛祖,你要不要聽,只要你點頭,一個月之內,至少也有數萬百姓信佛哦,一年之內,中州,少說也會多出十萬信徒,聽麼,敢點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