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滿面惡寒的走了,覺得風道人可能有點什麼大病。
而風道人則是興奮的去找賀季真了,也不知道倆人說了什麼,自此,就踏踏實實的留下來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
千騎營衙署內,楚擎特意弄了個大房間,以福三為首的律師小團隊組建完畢,整天研究怎麼狀告邊關三道的世家和官員。
千騎營衙署外,京城內外的百姓,沸沸揚揚,在陶若琳的操作下,人們無不議論這件事,十六日的到來,想要知道千騎營是如何狀告三百多人的。
日子是楚擎定下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亮圓,代表著團團圓圓,他和福三,送那些世家子,整整齊齊的上路。
楚擎忙的團團轉,搜集證據,整理成冊,沒空搭理兩位道人。
賀季真天天呼呼大睡,除了吃就是睡,和豬似的。
倒是風道人,和有病似的,今天纏著這個,明天纏著那個,非要收人家當徒弟,好多人見到他就跑。
關於過幾天的「公審」,朝堂之上,自然也有朝臣提及這件事,沒敢指名道姓說楚擎怎麼怎麼地,就是試探了一下黃老四的態度,結果可想而知,老四極為公平,說要是那些被抓的人有罪,按罪處置,要是楚擎瞎折騰,那就罰他一個月的俸祿。
群臣高呼天子聖明,心裡也讚嘆,讚嘆黃老四是徹底不要那張批臉了。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禮部已經開始擬定封賞有功之臣的嘉獎了,入秋前,單單是楚擎小團伙就有好幾人都有了爵位。
昌朝,哪怕是昌京,勛貴多如狗,太上皇封的。
可黃老四上位後,這些勛貴就真的成狗了,沒人敢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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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今非昔比,別的勛貴,大家不會當回事,可這些勛貴都是楚擎「帶」出來的,將他們當成不會咬人的狗,明顯是異想天開。
眼看到了十五日,第二天,福三就會敲響京兆府外的鳴冤鼓。
其實這事挺怪的,要說是公訴吧,千騎營這邊對外宣稱的是「狀告」,就是福三的身份是個百姓,狀告邊關三道的世家和官員。
可要說只是老百姓打官司,也不是,人是千騎營抓的,誰不知道這個叫做福三的護院,和楚擎好的和親哥倆似的,二人形影不離。
如果是官告官,百姓沒什麼興趣,狗咬狗,這種事議政殿上天天發生。
可如果是民告官,百姓們就很感興趣了,這種事,有史以來第一次,而且還是一個民,狀告那麼多官。
但是呢,福三又代表千騎營,而千騎營在京中百姓的心中,基本上就是瘋狗,逮誰咬誰,探馬們也是這麼自居的,說他們是天子養的狗,為百姓養的,誰欺負百姓,他們就代表天子咬誰。
這事是陶若琳操作的,教授千騎營探馬們在百姓面前這麼說。
黃老四知道這事的時候,很開心,連說楚擎知他心意。
唯獨孫安總覺得不對勁,什麼叫代表天子咬人啊,這不是說,天子也是個…
萬事俱備,就看明日福三的表演了。
所有該準備的事都準備了,楚擎為了犒勞小夥伴們,讓江月生包下了一家酒樓,帶著「律師助理」們去好好吃上一頓。
千騎營衙署內,除了探馬外,就剩下楚擎和福三以及風道人了,三人坐在台階上。
趙寶蛋已經沒什麼世外高人的形象了,和個碎嘴子似的,天天求楚擎給他弄個徒弟。
福三依舊捧著昌律,這已經是第二本昌律了,第一本被福三給翻爛了。
「加油三哥。」楚擎拍了拍的福三的肩膀:「大昌朝的法制系統,將會因為你而改變。」
福三重重的點了點頭:「因少爺而改變。」
風道人突然開了口,兩個字:「值嗎?」
楚擎聳了聳肩:「有什麼值不值的。」
「倘若如你的意,那三百餘人,鐵證如山皆都下了大獄,你便是天下人的敵人!」
「天下人?」楚擎呵呵一樂:「天下可不只有官員和世家。」
「可官員與世家,代表的,便是天下人。」
風道人無聲的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扭捏,可語氣,終究還是帶著幾分擔憂,只是不願如此表達罷了。
「你以為這般做,百姓,天下百姓,就會念著你的好?」
「你說的不廢話嗎,當然會念著我的好,我為的是誰啊。」
「可你想過沒有,出了這衙署,去了北市,那些淳樸的百姓,若是他們搖身一變,成了世家子,成了官員,他們,還會如此淳樸嗎,還會…如此念著你的好嗎,壞的,不是人,是心。」
楚擎笑不下去了。
有些問題,不能問,不能想,問了,想了,會瘋。
楚擎不吭聲,可風道人卻依舊戳穿這可悲的現實:「你去北市,隨意尋一百個百姓,看著老實的,看著善良的,隨意尋一百人,讓他們成為官員,五年,不,三年後,他們其中九成,乃至九成九,都會變成你的敵人,變成你最恨的人,亦是最恨你的人!」
楚擎支著下巴,不言不語,因為他無法否認這件事。
「你以為道爺,喜歡亂世,喜歡收涼人為徒嗎,老道也知曉,涼人,多是賊,可在老道眼中,非是萬物平等,而是這江山,誰做都一樣,無論是漢家還是涼賊,都是如此。」
「放屁!」楚擎可算找到了反駁的餘地:「我昌人主動侵略過大草原嗎,有限的幾次出關,的確殺了不少人,可都是復仇,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別人,昌人,愛好和平!」
「哈哈哈哈哈。」
風道人仰天大笑:「你以為炎黃子孫,從河邊的一個部落,變成了如今這中州之主,靠的是教化與和平不成,笑話,看你昌朝的輿圖,昌朝的版圖,比之從前,大上了多少,還有番蠻,番蠻的家園,那些山林,潿江以南,那些窮山惡水之地,都是昌人的地盤,那裡,是靠教化與和平得來的?」
楚擎又不吭聲了。
風道人收起了笑容,搖了搖頭,說出的話,依舊令楚擎無法反駁。
「倘若昌朝兵強馬壯,兵力十倍之涼人,倘若草原上皆是沃土,可種植農物的沃土,那你這昌朝,還會守在城牆上龜縮不出嗎?」
楚擎想反駁,卻不知該怎麼反駁,求助似的看向了福三。
福三,果然還是那麼機智的,看向風道人,冷笑一聲。
「老子有兵有馬,拳頭最大,就他娘的打了他,能怎地,不服,不服就打到服氣!」
楚擎:「…」
風道人就料到福三會這麼說,滿面揶揄之色:「那你們與涼賊,百姓與官員,又有何不同?」
福三話鋒一轉:「你去寒門書院,去寒門書院隨意挑百名學子,讓他們入朝為官,三年後,不,五年後,至少其中七成,皆是愛民如子的好官,趙寶蛋,你信是不信!」
這一次,輪到風道人沉默了。
「我家少爺想要改變的,不是如今,而是將來,將來,從今日改變,還問值嗎,你說值不值,少爺和天下官員世家為敵,為的就是將來,你懂個屁!」
福三持續輸出:「⾃反⽽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反⽽縮,雖然千萬人吾往矣,少爺往矣,九死不悔,何人敢阻,何人便去死罷。」
風道人:「可…」
「可什麼可,老樹枯枝,亦可發新芽,你三道隱門欲將這老樹的根挖了,再立新枝,可知曉這新枝要經歷多少千難萬苦,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死於戰亂,我家少爺是救世,你們也是救世,你們救的世,要死人,死無數人,少爺救的世,人死的少,還都是該死之人,你有何資格教訓我家少爺。」
風道人擰眉道:「可若是無用之功,亦…」
「亦個屁,不試試,如何知曉不會成功,看那邊軍,食不果腹,如今如何,京中郊外百姓,面無菜色,如今如何,再看你三道隱門,見人間慘狀,閉門關山,一句天意如此就要置身事外,再看我家少爺,九死一生奮力一搏,你竟還大言不慚說是無用之功,要橫加阻攔,到底這亂世的,是世家、官員、反賊,還是你三道隱門!」
「放屁,我三道隱門…」
「是我放屁還是你放屁,至少那些世家、官員、反賊,如今不敢阻礙我家少爺,反倒是你三道隱門,左一口亂世,右一口變數,老子問你,你這老道,自己都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吧,你他娘的自己都不知道那卦象做不做的准,哪裡來的臉面胡咧咧?」
風道人急了:「自然是做的准,雷、雨二道人,卦…」
「准你娘個蛋,那為何琅琊王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這…這是因楚擎應是變數。」
「我家少爺是變數,那卦,就不准,不准,你還在這放什麼鳥屁!」
「可萬一不是變數…」
「不是變數,為何琅琊王活得好好的!」
風道人氣得夠嗆:「你懂什麼,那卦象…」
「老子不懂,你懂,那你說說,為何琅琊王活得好好的。」
「這…」
「那就是說我家少爺是變數。」
「應是如此。」
「既是變數,那你就他娘的安安靜靜的坐在這裡,少在那大言不慚的放那沒味的屁。」
福三一臉不屑,繼續看昌律了。
風道人大怒:「我三道隱門的卦象…」
福三:「琅琊王!」
風道人不吭聲了。
想了半天,風道人雙眼一亮:「琅琊王雖…」
福三:「日內瓦還錢,一千貫!」
風道人又低頭不吭聲了,徹底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