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互相嫌棄。
楚擎覺得黃老四這字寫的啥也不是。
黃老四則是懷疑楚擎之前的那些詩詞是剽來的,這也不像是念過書的人啊。
剛才還一副雄心壯志準備和楚擎來個秉燭夜談的黃老四,徹底失去了興趣,沒好氣的問道:「深夜跑到朕跟前,究竟因何事。」
楚擎懶得墨跡了,直接抖開了畫卷。
黃老四定睛望去,臉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看了半晌,蹦出了一個字---好。
楚擎:「好什麼?」
「妙筆丹青,這畫,畫的好。」
楚擎:「有意思嗎?」
黃老四繼續裝傻充愣:「何意?」
「我問你有意思嗎。」
黃老四在楚擎的逼視下,訕笑一聲:「還…還蠻有意思的,畫的蠻有意思。」
「好,行!」
楚擎捲起畫,轉身就走。
黃老四連忙叫住:「哎呀哎呀,慢著。」
楚擎轉過身,雙目灼灼:「是不是?」
「是。」
「是什麼?」
黃老四嘆了口氣:「是你娘。」
「是你娘!」
「放屁,這是朕的姑母,亦是你娘!」
這個答案,意料之中,楚擎極為平靜,腦海之中那最後一絲疑惑,或許連疑惑都稱不上的疑惑,消散而去。
平靜之後,則是無力,楚擎微微閉上了眼睛,長出了一口濁氣,最終,坐在了台階上,呆呆的望著地磚,不知在想著什麼。
老四拿過畫卷,放在了御案上,凝望著,睹物思情,回憶著幼年時與姑母相處的點點滴滴。
楚擎終於開了口:「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提及福靈二字時。」
「為什麼不告訴我?」
「朕…」
「你私下調查了嗎?」
黃老四合上畫卷,坐在了楚擎身邊,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麼。」
「怕。」
「怕?」
黃老四沒有回答,而是問起了另外一件事:「三道隱門,你應是知曉了,不過卻也是知其皮不知其骨,若不然,也不會問朕如此痴蠢的問題了。」
「什麼意思?」
「朕若查了,若證實了,便想要告知天下,讓世人知曉,我昌家,還有個老十,這老十,朕,引以為傲,助朕緝拿不臣,助朕,徹查天下帳目,助朕,解涼戎之禍,與朕相識,與朕相交,與朕,心意相通,與朕,志同道合,可世人知曉了…三道隱門,亦會知曉。」
楚擎神色微變:「三道隱門知道後,就會將我帶走?」
「不錯,朕,不願誇你,可你做的事,做的太多太多的事,太上皇與朕,喝著酒,談論著,讚不絕口,年少俊傑,難得的好心腸,雖是油滑,卻有大義,百姓,百姓二字,你比朕懂,比太上皇懂,比朝臣懂,比世家懂,正是因如此,三道隱門,定會尋你,將你帶走。」
楚擎面露動容之色:「陛下隱瞞,是因為要保護我?」
黃老四沒有開口,只是一聲嘆息,卻也是默認。
見到風道人之前,楚擎或許會問,三道隱門就這麼囂張嗎,說帶走自己就帶走自己,可見了風道人,知曉了三道隱門的很多事,這話,他問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三道隱門有這個能力,這群王八蛋就是威力加強版的法外狂徒。
黃老四又沒頭沒尾的問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可知曉,為何太上皇退了位。」
楚擎點了點頭,沒有說太多。
太上皇自己都說了,這個國家,他玩不轉了,弊病太多太多,治民,不是他所擅長,這才在八個兒子中間找繼承人,最後選擇了老四。
「三道隱門弟子,每隔十年,便會為宮中測上一卦,這卦象,準的嚇人,準的,令人心驚。」
楚擎神色微變:「陛下也知道卦象內容?」
「是何卦象,朕不知曉,太上皇,也不知曉,只是知道,太上皇尚未登基時,三道隱門的門人便說,大昌,興百年,百年過,便會顯露亡國之相,也正是因如此,太爺爺才廢掉了三道隱門這國教之稱。」
楚擎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老四他爺爺不想讓兒子拜入三道隱門才廢了國教的稱呼,而是因為這國教說三道隱門要完蛋了才被廢掉國教的稱號。
楚擎也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三道隱門可真是個老實人,這也太實在了吧。
「你抓的那道人,尚不知曉你的身份吧?」
「是的。」楚擎點了點頭:「他說了長公主的事,我才確定了心中所想,取了畫卷過來見你。」
「不知曉就好。」老四露出了複雜的笑容:「不知曉,就繼續瞞下去吧。」
「可我想要世人知曉。」
黃老四何其聰明:「想讓姑母來尋你?」
「是的,來找我,找我爹。」
「你在邊關,朕,不止一次與太上皇商議,將你的身份,昭告天下,可最終,卻都不了了之,朕,不敢冒這個險。」
拍了拍楚擎的肩膀,老四苦口婆心:「你以為朕,就不思念姑母麼,朕的生母早亡,華妃與姑母,將朕視為己出,百般疼愛,朕如你這般,亦是思念,思念的很,可九五之尊,坐在那龍椅之上,並非事事如意。」
「那就推平三道隱門!」
楚擎滿面厲色:「我率領捉狼軍,再調五千邊軍,三千京營,萬人,我親自率軍,推平三道隱門山門,發下海捕公文,殺盡三道隱門門人。」
「不,三道隱門非是你想的如此簡單。」
楚擎眼睛紅了,低吼道:「那就讓我爹,整日對著畫像思念嗎,二十餘年,整整二十餘年,我爹都在思念我娘,整整二十餘年!」
楚擎霍然而起,衝著黃老四大叫道:「我剛一回京,探馬就和我說,我爹去了南關,又是沒見到,涼戎鬧事,我爹督運糧草,我走的時候,就沒碰到,現在我回來,還是沒碰到,黃老四!」
一指天子,楚擎咬牙道:「自從給你幹活後,我和我爹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我在京中幫你除世家,我爹被派去潿江除章家,回來了,待了沒幾日,又去北側,這次,還是這樣,我說什麼了,我連個屁都沒放,我他媽一句話都沒說,你還要我怎麼樣,還要我楚家怎麼樣!」
「大膽!」
門口一聲厲斥,孫安伸著腦袋看了進來,表情極為浮誇,很是對付事。
黃老四大罵:「滾!」
「好嘞。」
老太監又消失了。
楚擎一想起自己老爹看著畫像的模樣,心如刀絞,早已失去了理智:「黃老四,你在京中待著,我楚家,雨里來風裡去,選妃,選妃,你就特麼知道選妃,現在,你又讓我隱忍,你拿我楚家當什麼!」
黃老四不怒反笑:「你可知曉朕,為何選妃嗎?」
「你個老色批,你說為什麼!」
「誕下男嗣,送入三道隱門。」
「什麼?」楚擎愣住了,呆愣當場。
老四微微搖著頭,露出了複雜的笑容:「朕,知曉,你心中鄙夷的緊,覺著朕,見錢眼開,整日想著選妃,選妃,還是選妃,要錢,要錢,還是要錢,可無錢,如何選妃,不選妃,如何誕下子嗣,不誕下子嗣,朕,難道讓你入道門風餐露宿麼,還是讓太子,與朕骨肉分離,便是昌賢,朕,都捨不得,與你結識前,朕心有猶豫,想要選妃,卻也不急於一時,更不知曉這三道隱門,是否還會收徒,可知曉你是姑母的骨肉後,朕才迫不及待,想要選妃,想要將皇子送入道門,若是成了,你的身份,便可昭告天下。」
楚擎大腦一片空白,望著坐在台階上苦笑連連的黃老四,滿腔的怒意,再無分毫。
老四自嘲一笑:「這宮中的妃子,不知為何,無論朕如何勤奮,卻依舊誕不下一兒半女,朕,又不能強搶民女,除了選妃又能如何,便是與你去花船,想著,哪怕風流一夜,只要有了子嗣,也是成的。」
楚擎眼眶紅紅的,無比動容:「四哥~~~」
黃老四露出了大大的笑臉:「十弟~~~」
「四哥~~~」
「十弟~~~」
楚擎使勁拍了拍胸脯:「這事,生孩子這事,包在老弟身上!」
黃老四激動了:「此話當真?」
「當真,過幾天,我就帶四哥包花船去!」
黃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