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宮外有一群百姓削文臣和大儒,黃老四著急忙慌地就跑了出來。
天子急壞了,兩條腿倒騰的飛快,深怕去的晚了看不到熱鬧。
等天子帶著孫安和一群禁衛趕出來的時候,大失所望。
那些緊緊貼著牆邊被禁衛們保護起來的文臣們,也沒什麼事啊,好胳膊好腿的。
一看天子在重重護衛下走了出來,本就跪在地上的百姓們連忙哭嚎,動不動情不知道,反正是真嚎。
這種情況在半年前,絕對不會出現。
跑皇宮門口鬧,見到天子馬上哭嚎,不可能出現的事,除非是不要命了,別說見天子,就是見了官員,百姓都得繞著走。
但是楚擎交給江月生的辦法,終於奏效了,關於舉報箱。
千騎營和京兆府,都有這個所謂的舉報箱,專門檢舉揭發官員和世家不法的。
百姓們從不信任,到習慣,最終變成適應和積極響應,這個過程讓百姓們在不知不覺間看到了希望的同時,膽子也變大了。
再加上這些百姓裡面大部分都是演員,南郊莊子的流民、陶家莊子的莊戶,都是老演員了,在陶若琳的帶領下,說跑皇宮門口鬧事,一點猶豫都沒有。
除此之外,關於京中百姓越來越刁,黃老四也有責任。
作為天子,黃老四對這種事情是喜聞樂見的,他甚至提倡支持這種事,舉報箱剛出來時,他還特意刷了好幾次存在感,讓京兆府貼出告示,說他是多麼多麼的英明神武,是正義的化身,肯定會為百姓主持公道,要是真有冤情,別說跑京兆府和千騎營外面哭了,就是來皇宮門口哭都行,天子不會怪你們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真沒人跑皇宮外面來鬧,這還是第一次。
孫安扯著嗓子喊了好幾聲,百姓這才安靜了下來,低著腦袋哽咽著。
「朕,在這裡,群臣,在這裡。」
老四清了清嗓子,念了句開場白:「有朕在,無人可欺辱你們,可欺辱朕的子民,有何冤屈,朕,為你等做…」
「主」字沒說出來,老四突然見到了最後排的陶若琳。
陶若琳佩戴著面紗,但是那雙大眼睛,極為狡黠,眨啊眨的,老四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看陶若琳在,又見到破鞋堆里的徐世卿,老四瞬間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黃老四雙眼放光,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楚擎雖然不在京中,可他媳婦陶若琳在啊,這倆玩意,都是損的流膿的主兒,陶若琳收拾世家,未必比楚擎差到哪去。
黃老四又看向了陶若琳,也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然後陶若琳翻了個白眼。
黃老四暗暗點頭。
真他娘的有夫妻相,每次楚擎與朕心意相通的時候,也是如此翻白眼,嗯,有默契。
「誰來告訴朕,究竟出了何事。」
吳剛抬起頭,又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那就和隨時準備暴斃似的。
要知道去年給福三善後,也就是和碧華毀屍滅跡轉移章松陵等人屍體的時候,這老頭能一次扛起兩具屍體,走上幾十步,氣都不帶喘的,現在卻是一副彌留之際的模樣。
「陛…陛下,我們百姓…我們百姓英明神武仁德無雙的陛下啊,小民…小民可算見到您啦。」
黃老四胸膛一挺,差點就脫口叫道沒錯,朕就是那個英明神武仁德無雙的天子!
「陛下,您得為我們主持公道啊,家中的兒孫,不知什麼忠君愛國,不懂大道理,可知曉如今的天子,是明君,是仁君,是百姓們期盼已久的聖德君主啊,有這樣的君主,朝廷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朝廷說從軍,我們的兒孫就從軍,可…可…嗚嗚嗚…哎呀,沒活路啦。」
黃老四猶豫了一下,尋思要不要給太上皇叫來,讓那老東西親耳聽一聽京中刁民們對朕的評價。
吳剛不但說話斷斷續續的,還裝咳嗽。
「都是人,為何,為何我們的兒孫從了軍,我們就無怨言,可這些大人們,大人們的兒孫,就不能從軍,這是,這是為何啊。」
又迅速換裝的邱萬山站了出來,穿著官袍,厲聲道:「胡說八道,大昌各州府採取的是募兵制,若是因戰事所需,按各州府折衝府、屯兵衛是否滿營劃征,家中不是獨子,便要去各州府錄入輔兵…」
話都沒說完,吳剛叫道:「老漢怎地胡說了,旬陽道徐家,那天下聞名的徐世卿,老漢可是聽說了,他總是來鬧,鬧的沒完沒了,憑什麼他的孫兒從軍就要鬧,我們百姓之子,哪怕是獨子,也要從軍。」
邱萬山氣的夠嗆。
要不說他不喜歡和非專業人士搭戲,自己還沒說完呢你就強行搶戲,效果大打折扣。
黃老四也是極為嫌棄,陶若琳從哪找來的,這也太業餘了,你直接給徐世卿的名字都念出來,連個前戲都沒有,長眼睛都看出來你們這是有預謀有針對性的。
「胡說!」
徐世卿氣的吹鬍子瞪眼:「我那孫兒,是被綁走的,還有你這老漢,你為何知曉老夫的名字,為何又知曉我自旬陽道而來,說,是誰指使的你。」
老四不由嘆了口氣,覺得陶若琳的技藝可能生疏了。
吳剛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徐世卿就叫:「你是不是住在那南市的李記客棧?」
「是又如何?」
「你昨日,是否喝的雞湯。」
徐世卿面色微變:「你暗中跟蹤老夫?」
「是,還是不是。」
「是又如何。」
「你昨夜回去,是否還給小二了十五文賞錢。」
徐世卿冷笑連連,確定了對方暗中跟蹤自己:「是!」
「你是否今日一早,就和友人吃了早飯。」
「是。」
「你是否早上沐浴一番。」
「是。」
「你是否前幾日和旁人說,你入京,就是為了給你孫兒從軍營中救回?」
「是。」
「你說你又不是尋常百姓,孫兒為何從軍,百姓之子才從軍。」
「是。」
說完這個是字,徐世卿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大變:「不是,胡說八道,老夫何時說過這番話。」
「你還敢狡辯。」
「陛下。」徐世卿連忙看向黃老四:「歹毒,何其歹毒,暗中跟隨老夫,陛下,這老漢,八成是千騎營的探馬。」
「你放屁,你那客棧中的店小二,就老漢同莊的後生,他親耳所聽,你說百姓之子從軍,那是活該,你們世家的兒孫,為何要從軍,又不是尋常百姓。」
徐世卿氣的哇哇亂叫,前面說的,他承認,吃了什麼,喝了什麼,見了誰,但是後面的話,真不是他說的。
黃老四恍然大悟。
陶若琳的技藝,果然沒生疏,妙啊!
吳剛又叫上了:「難不成你未入主南市的李記?」
「住了。」
「難不成你沒喝雞湯?」
「喝了。」
「難不成你沒給小二百文賞錢。」
「給了!」
「難不成你沒說百姓之子才從軍,世家之子,不從軍。」
徐世卿想都沒想:「說了!」
吳剛跪倒在地,哇的一聲,又哭出來了:「陛下,給小民們做主啊,憑什么小民的孩子就要從軍,戰死沙場,達官貴人的孩子,就不從軍,不公平,不公平啊。」
黃老四微微頷首。
嘿,沒看出來,這老頭還挺專業。
沒等老四開口,一群百姓們叫上了,都說不公平,如何如何的。
臣子們面面相覷,百姓,竟然要求公平,哪裡來的膽子?
人群之中的陶若琳笑吟吟的。
她有一種預感,預感楚擎,快回來了,要不然也不會寫那封軍報。
既然要回來了,她就要為楚擎掃清一些麻煩,關於捉狼軍新卒的事,她得幫楚擎搞定,讓任何人都無法將捉狼軍新卒也就是世家子拿來當把柄攻訐楚擎,至於徐世卿,她就是順手而為,給這些旬陽道的世家長長記性罷了。
其實徐世卿的運氣真的挺不錯,如果邱總沒及時告知陶若琳,說楚擎不想動徐世卿,那麼老徐頭最多活三天,多一天都不行。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當陶若琳知曉徐家阻礙邊軍徵兵的時候,她瞬間就想出了不下十種方法讓徐家抄家滅族。
從徐世卿剛入京的時候就被陶若琳盯上了,只不過陶若琳一直忙著在書院中欺負那些學子,懶得搭理徐世卿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