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並不知道,百里之外,有一支隊伍,人不多,五十多人,手搭涼棚,咧著嘴,面色複雜。
王通通帶著一個探馬從遠處趕來,揮舞著手臂,人還未到就開始大喊。
「成了,成了成了,狗日的涼賊退了,大人,退了,他們退了。」
騎在馬上的楚擎,想要下馬給付家二傻磕一個,不,得磕一百來個。
先鋒軍,退了,調轉馬頭,回去了,沖的有多快,回去就有多快。
付家二傻正在低聲交流著,研究到底是邊軍的將軍們比較傻,還是涼賊的將軍們比較傻,最後倆人達成了一致,兩邊的將軍基本持平,反正都不怎麼聰明。
楚擎扭過頭,看向付家二傻,心悅誠服:「回京後,在兵部給你們謀個差事吧?」
付家二兄弟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楚擎正色道:「五品,至少五品,怎麼樣?」
付永康還是搖著頭:「大爺我每個月可花銷一萬貫,爹爹不管。」
付保衛也搖著頭:「想去青樓去青樓,想去花船去花船。」
付永康:「心裡不爽利,跑趟鏢,到哪個山林里,殺幾個匪盜。」
付保衛:「心裡爽利,包個花船,胡天胡地。」
「讓我們哥倆當將軍?」
「誰他娘的稀罕!」
楚擎無言以對。
還真是,付家作為潿江首富,這哥倆從出生就贏在了起跑線上,給朝廷打工,的確是腦子有坑。
出道第一次,楚擎第一次惜才了,惜付家二兄弟。
少年俊傑他見多了,昌賢、南宮平、陶蔚然、肖軼等人,哪個不是獨當一面之才,假以時日,都是人中龍鳳。
可楚擎也沒想過什麼,有能力的人,哪都有,只是他混這個階層,見的比較多罷了,平常之事。
但是付家二傻,真的是讓他瞎這了,當然,這裡面也有反差萌的因素。
這兩個人不從軍,真的可惜了,從軍,也要從將軍做起,不需要衝鋒陷陣,當謀士,當參謀,這才不負他們的才華。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楚擎不得不承認,付家兄弟的計劃,很瘋狂,也很天才。
看似冒險,卻將大王子的心理摸的一清二楚。
先讓先鋒軍誤以為邊軍出關,邊軍人數雖然少,可先鋒軍是要打圍城戰的,從一開始就沒想著邊軍會出關在平原作戰,而在這種前提下,先鋒軍認為敵情不明,不會直接莽過來,只會讓探子不斷探明敵情,確保沒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後,才會做出決斷。
先鋒軍的每一步反應,雖然沒有被付家二兄弟全部算準,但是每次都可以及時的修正計劃,讓先鋒軍跟著他們兄弟二人的指揮棒去行動,這才是付永康和付保衛的聰明之處,或者說是可怕之處。
時間,終於爭取過來了。
盛兆軍、林骸、田海龍、肖軼,帶著一萬多人,化整為零,繞過了先鋒軍,吸引了先鋒軍的注意力。
雖然調走了一萬多人,但是爭取到了足夠多的時間。
而且對於這一萬多人的安危,楚擎並不擔憂。
本身就和先鋒軍保持一定距離,只是讓探子看到了,當他們將先鋒軍引回去後,依舊化整為零跑回來,完全可以甩掉先鋒軍,甚至不用進行任何戰鬥,等先鋒軍發覺被再次耍了後,牧民和百姓已經將物資和糧草帶回邊關了。
「兩件事。」楚擎看向身後的眾人:「一,以後誰也不准嫌棄大舅哥,二,誰也不准再說付家兄弟二人像傻子。」
大家笑著猛點頭。
這次跟著楚擎來草原,有三個人的光彩蓋過了所有人,陶少章逆天的運氣,以及付家二傻匪夷所思的計謀。
現在回頭想想,如果沒有陶少章,草原之行一定困難重重。
如果沒有付家二傻,糧草非但帶不回去,那麼多百姓可能也會遭殃。
楚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面容雖然疲憊,神經卻慢慢放鬆了下來。
「有的時候,我們嫌棄的人,會救我們,有的時候,我們認為是傻子的人,比我們聰明一萬倍。」
楚擎話鋒一轉:「也有的時候,你以為他是個大帥,他…」
楚擎沒繼續說下去,猛翻白眼。
如果馬如敬能夠同意他的計劃,邊軍真的會出關的話,哪裡會有怎麼多事。
馬如敬,的確應該被嫌棄,就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了。
神草部北側百里處,馬如敬揉著眼睛,身後浩浩蕩蕩的三萬邊軍,也揉著眼睛,都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一望無際的牛羊,一望無際的戰馬,一望無際的隊伍。
「這…這…這這這…」
馬如敬「這」了半天也沒這齣個所以然,不斷揉著眼睛。
張成孝在完全用大腦思考的前提下,說出了一句反智的話:「金狼王大汗,將大軍的糧草先行送到關牆之下?」
楊保北破口大罵:「你眼瞎不成,除了牧民,還有昌朝百姓,望原城的百姓!」
梟智咧著嘴:「這就是楚監…楚大人口中的斬獲嗎,好…好多呀。」
馬如敬也有點反智了:「捉狼軍,將草原所有部落所有糧草都搶來了?」
牛仁滿面佩服之色。
要不還得是馬帥,這預言術,一次比一次准!
梟智提醒道:「義父,下令讓兄弟們去幫把手吧。」
「對,對對對,快,快快快快快。」
馬如敬瞬間咧開了嘴,那就和閨女成親怒懷了十胞胎一樣,大喊道:「快,命各營前去接應,快,快去。」
將軍們策馬揚鞭,吼大叫,該喊的喊,該揮旗的揮旗。
隊伍最前方的陶蔚然見到了邊軍,快馬趕來,經過這幾日的趕路,陶胖子又瘦了幾斤。
「陶賢侄,誒呦,誒呦誒呦,陶賢侄,辛勞,辛勞了啊。」
馬如敬樂的和什麼似的,連忙迎了上去。
陶蔚然露出了笑容,見到邊軍後,雖然只有三萬之眾,可一顆懸著心也算是放回了肚子裡。
「學生見過大帥。」
「辛勞辛勞,本帥回關後,定會為你等請功。」馬如敬目光越過陶胖子,望著一望無際的隊伍,呲牙樂著:「姓楚的那小…本帥的楚賢侄,楚賢侄何在?」
「斷後。」
「什麼?」
馬如敬面色微變:「斷後是何意?」
「楚大人偷…搶的是涼賊二十五萬先鋒軍的糧草,二十五萬先鋒軍尾隨而至,楚大人帶著捉狼軍與神草、游隼、冬圖三部,共計一萬七千五百人馬,斷後。」
馬如敬神色大變:「不足兩萬人馬,如何阻攔二十五萬大軍,你莫不是胡說八道。」
陶蔚然搖了搖頭,沒解釋,他不需要解釋,他的那張大胖臉就是人品保障,從來不吹牛B。
馬如敬頓時大急,回頭大喊道:「梟智,命驍騎營,與本帥支援楚擎!」
「大帥,楚大人斷後,是為將糧草安然運送關內,學生懇請大帥,命軍伍護送糧草。」
「那楚擎安危…」
「大帥安心就是,楚大人自有妙計。」
「是何妙計?」
「不知。」
「竟他娘的放屁。」馬如敬大罵道:「不足兩萬人,如何阻攔二十五萬大軍,難不成是靠運氣嗎!」
陶蔚然點了點頭:「可以是。」
「是什麼?」
「靠運氣。」
馬如敬:「…」
陶蔚然拱了拱手:「還望大帥速速命軍伍將糧草帶回。」
馬如敬滿面擔憂之色,望向了北側,突然緊緊握住拳頭,仰天吶喊。
「若是楚賢侄能安然回到關中,我馬如敬的姓氏,倒過來寫!」
周圍人都望著馬如敬,如同看著一個白痴。
可這也是老馬同志,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塵埃,終於落定,所有昌人,至少邊軍,百姓,都忘記了一件事。
今天,正好是金狼王大汗的生日,也是先鋒軍計劃圍城的第一天,結果不但丟了糧草,還跑回去了。
楚擎,忘記了初心,他出關,是為了給金狼王大汗添堵。
還好,他雖然忘記了初心,目的,卻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