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美人常有,銀子不常有。
天子腳下,各色美人多了,但銀子還是那般稀少。
能如此灑脫拿出這麼多現銀的人,一月不見一次。
姑娘們鶯鶯燕燕圍攏白宋二人,膩在白宋懷裡,也貼到了晴兒身上。
白宋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卻也心懷好奇,瞥眼看著晴兒如何應付。
不想這晴兒毫不羞澀,宛如情場老手,對三個嬌俏的姑娘來者不拒,環抱之下還不忘笑看白宋,頗有幾分你看我也行的姿態。
但這姑娘和姑娘之間總是有所感應的,即便晴兒如何收放自如,女人身上的味道卻也藏不住了,幾個姑娘漸漸發現晴兒的胸口軟軟,有些詫異,卻不點破。
反正賺的是銀子,銀子又不分男女。
不過晴兒是漸漸玩鬧夠了,估計是跟白宋久了就學壞了,拍打著姑娘的屁股將三個姑娘推到了白宋懷中,自己端著酒杯喝了起來了。
「公子面生,不知是哪個貴人家?奴家也不知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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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料定這小哥哥來頭不小,帶著個如此俊秀的姑娘來逛花樓,好生逍遙快活。
白宋沒有回答,一時間身邊姑娘多了有些應付不過來,好在這時候老鴇從內樓中出來,小跑到了白宋身邊,笑盈盈地說:「兩位,明月姑娘已在樓上恭候了。」
晴兒丟了一錠銀子過去:「不是有客嗎?」
老鴇接過銀子來,眉開眼笑,歡喜非常,配笑著連連鞠躬:「哎喲喲,公子說哪兒話呢!都是這些妮子不懂事,胡說八道的,咱家的明月姑娘可不是誰都能見的,要見還得見兩位這般俊朗的美少年呀。」
……
映月樓四層,閣樓開廳很大。
古代普通的四層閣樓,到了頂層一般也就容得下兩三間房。
但映月樓卻是非同尋常的架構,除了幾個包間之外,還有一個能排六七桌的廳堂,可說大唐獨一份,故而聞名城中。
大廳風景最好,能遙望期曲江池的曠野遼闊,湖風飛散,居於樓上也能有所感受,陣陣涼意叫人異常舒爽。
白宋一眼就看到大湖背後有著無數百姓在修繕宮殿,而一些突厥人卻在湖邊縱馬馳騁,好不快意。
樓上廳中仍有三五桌客人,各桌有各桌的姑娘,相互間也不干擾,盈盈笑語不斷,盡顯花樓的輕浮。
人在樓中,下望宮廷,看那戰敗異族高於大唐百姓之上,策馬揚鞭,呼喝隨意,以白宋之局外人的眼界,此情此景下也有些堵得慌。
白宋明白皇帝的苦衷,但也真正為大唐的百姓感覺憋屈。
想著那一句「映月樓上樓中樓,望江愁來愁不愁?」真是感同身受。
一時間,在此假借公幹之名尋花問柳的心情忽然間淡了很多,白宋痴痴地望著曲江之水想著或許有朝一日,便會少一些民族區分,也許就不會有這種感傷之情了。
「青海印晴空,水天一相同。
秋爽當慶日,還為豬狗烹。」
醉意朦朧的吟詩自身側傳來,白宋偏頭去看,見識一個青衫公子一手舉杯,一手提壺,大醉朦朧,倚著欄杆,當詩吟罷,又是一聲放浪大笑,幾聲狂笑後「噗」的一聲,將門口酒水吐在了大街上。
這下可好!
樓下乃是鬧市,這一泡酒水從天而降,不知引來了多少叫罵的聲音。
這醉酒的公子不知規避,反而猖狂,聽著下面罵聲不斷,乾脆將一壺酒水給灑了下去!
街上一下子炸了鍋,有人躲避,有人義憤填膺,有人直接就要上樓來,好在是被拉客的姑娘給攔住了。
晴兒皺了皺眉,示意白宋退開點兒,不管在哪個年代,人都不希望遇上酒瘋子。
白宋坐開了些,撇去再看那人,忽然覺得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白宋稍作一想,忽然有個面孔與其相對應,是在永興書院考試的時候!
白宋不知此人名諱,但記得此人跟他一樣經過了四輪考試,並且最後一輪的表現不錯,排座次不知是在第三還是第四。
也就是說,這個酒瘋子是白宋的同窗。
又是這時候,一位身著黃衫,手捧長琴的典雅女子款款上樓,一步一動都極為克制規矩,宛如一朵燦爛的秋菊在眾多姑娘之中別具一格。
「這就是明月姑娘。」晴兒在身邊小聲道。
老鴇在前,領著明月往白宋跟前走,看著白宋面泛桃花,喜歡得緊,恨不得自己就是明月姑娘,主動投懷送抱了。
「明月!」一聲低喝從旁傳來,竟是那酒瘋子喊了一嗓子。
老鴇一轉頭,嫌惡地瞪了這人一眼,小聲招呼另外兩個姑娘,囑咐了幾句什麼。
幾個姑娘便把那醉漢簇擁著拖到了一邊去。
明月姑娘看著那醉漢被帶走,臉上笑意漸失,回望那醉漢一眼,頗有幾分擔心。
「誒,這位公子,明月姑娘來了。」
老鴇硬拽著明月到了白宋跟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顯是提醒她這時候該幹什麼。
明月迴轉頭,看向白宋時已經恢復了笑意。盈盈一禮:「奴家明月,見過公子,公子面生,奴家當如何稱呼?」
說著,無聲無息地將抱著的長琴放在了桌邊的琴台上。
「白宋。」
「白宋白公子,奴家有理了。」
「舊聞姑娘大名,有意請姑娘在八月十五的中秋燈會上代表東市新開的墨白錢莊獻藝,不知姑娘當天有沒有閒暇?」
明月姑娘微微一怔,沒想到今日的客人不單是為了尋歡,中秋燈會年年都有,是各家商戶、文人揚名的場合,也是京城各家花樓里姑娘們爭勝的地方。
姑娘要出名,首先得是要大商戶捧著,若是都沒有商戶來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在燈會上施展。
商戶出資,文人填詞,姑娘獻唱。
三方合作,三方共贏。
老鴇聽到這話,立馬喜了。
自家的明月雖有名氣,也有嗓音,可惜沒有機會,這妮子還沒去參加過中秋燈會,正愁著沒有恩客來請呢!
今日的兩位公子出手不凡,正配得上自家明月的身價,歡喜雀躍連連插嘴:「有空,有空,這當然得有空了!只是中秋燈會非同尋常,這銀子可就……」
「銀子是小事。」晴兒插嘴,「只要明月姑娘獻一曲,可得白銀千兩。」
嘶……
老鴇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明月俏臉刷地白了。
白銀千兩?!
「這不是開玩笑吧?」老鴇驚駭問道。
「你看我們是開玩笑的人嗎?」晴兒淡淡回著。
「不是不是……兩位當然不是那種人,只是這……這這……白銀千兩……老媽子在這曲池坊經營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您二位這樣闊綽的……」
中秋燈會請歌女,即便是享譽京城的花魁也直不起這個價,墨白錢莊開價實在是太離譜了。
這個價格是白宋的考慮,首先是錢莊足以承擔這個開銷,二來正因為沒有人出天價請歌女,這件事本身就具備很高的話題度,就算不能在燈會上獲得好名聲,這件事情傳出去也是非常有宣傳效果的。
白宋看著面前忽然變得緊張的姑娘,笑了笑問:「明月姑娘,你可對此有興趣?」
「有有有!當然有啊!」又是那老鴇插嘴。
晴兒一皺眉:「此事可不是你說了算。」
老鴇急得滿頭汗,手肘頂了明月一下,明月方才晃過神來,連連點頭,表示願意。
晴兒又補充:「也不是姑娘點頭了就行的。」
「那還要如何?」老鴇問道。
「自當是要讓我家公子見識了姑娘的才藝,覺得姑娘之才足以匹配我家的名頭才行。」
「喲,公子,您這可就找對人了,咱家的明月可是名聲在外,您出去打聽打聽,周遭的有誰不知道《望江愁》,有誰不知道明月的名號?要不現在就讓明月給兩位公子獻上一曲?」
白宋點頭。
老鴇給明月使了個眼色,叫她好好表現。
明月有些緊張,估計也是沒遇到過這麼大的生意,先是擦了擦汗,然後認真地調試琴弦,聽過音準之後方才對白宋行禮:「白公子,奴家獻醜了。」
說罷,指上弦上,人入曲中,清脆琴音如曲江之水清涼入耳,鶯嚶之聲帶著湖畔輕風,一入耳,風上樓,吹得滿園酒客意灌頭,聽得樓外山水失顏色,好比雲霄入九州。
「江水有清花有濁,凌波湖光映山色,小樓姑娘解衣落,公子請留,公子請喝,喝不上的是酒,忘不掉的是愁……」
「是那首《望江愁》嗎?」聽著小曲兒,白宋貼著晴兒的臉蛋兒輕聲問著。
晴兒點頭。
「這詞倒是還行,就這唱得比晴兒你差了些。」
纖纖玉指打在白宋臉上,將其推開,似笑非笑又是頗為受用:「休要胡鬧,認真聽。」
一曲尚在一半,後方一聲怒聲,隨著酒瓶碎裂,先前那酒瘋子推開了幾個姑娘沖了過來。
「明月!你只能唱與我聽!」
一支大手插入琴上,卡在琴弦間,一下將男人的手劃出了血,同時也繃斷了弦。
引人入勝的歌聲和琴聲同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