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大事,豈容一黃口小兒胡說八道,來人,把他帶下去。」
「爺爺,白宋他只是……」
「好了,不必再說了!都退下!」
白宋阻攔入帳的士兵,沉聲道:「留給大將軍的時間不多了,難道大將軍一點都不心急?除了此計,大將軍難道還有破敵之策?」
「白宋,你別說了!」李舒望很擔心,連連提醒。
李靖本就不喜此人,越見自己的寶貝孫女跟他親近,反倒是對這寒門越是反感。
又聽此人居然如此說,更是不忍,起身到了白宋面前,盯著他反問:「你是要教本將軍用兵?你以為本將軍沒法破敵?」
「大將軍所謀,無非是佯裝戰敗,引誘突厥大軍冒進。拉長突厥人的補給線,從而等待突厥大軍後方補給不足,若能等到突厥人後方混亂,大將軍倒是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再拖個半年,突厥人就要撤退,到時候大將軍再率軍追殺,可以獲得一場大勝。」
李靖憤怒的眼神中忽然一愣,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能看出自己的謀劃嗎,稍稍有些緩和:「老夫籌謀一年,為的就是反擊時刻。眼下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本將軍是勝券在握,你還有何話說?」
「大將軍沒有時間,等不到半年。難道大將軍不惜冒著自己被皇上怪罪的風險,也要貫徹此計?且誰又能保證這隨後的半年之中會否出現預料之外的變化?」
「不要再說了,本將軍自有打算,你一個郎中,做好自己的事情!明日一早,即刻離開軍營!」
李靖沒了耐心,再一揮手。
帳中幾人都被趕出來,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本想總該是論功行賞的事情,怎麼會鬧得如此不愉快?
白宋憤憤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沒有說話。
李舒望關切地看了看:「你怎麼了?在帳中說話為何如此爭鋒相對?不是說會好好勸說的嗎?」
白宋搖搖頭,不想解釋。
他對李靖好感全無,心裡還記著對方欲借突厥人之手來除掉自己的事,不是看在舒望的份兒上,此地根本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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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大將軍叫你。」後方一人突然喊道。
李舒望眉頭輕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白宋說:「你先去休息,我跟爺爺說說,相信他會採用你的計策的。」
……
李舒望重回軍帳,見爺爺正在觀摩地形圖,趕緊上前:「爺爺,其實白宋的計策不錯。我們親眼見到了突厥後方的情況,草原中的突厥人真的很少了。況且此次我們還有別的突厥部族作為接應……」
李靖不等孫女把話說完,回身放下了手中茶盞,突然發問:「軍中在傳,你與白宋私定終生,可有此事?」
李舒望一愣,沒想到爺爺會問這個問題,下意識地回答:「未有此事。」
「但你與那白宋之間可有男女之情?」
李舒望臉上多了一抹紅暈,支吾著不知如何說。
「好了,不必說了。」李靖一眼便知孫女心事,臉色一沉,「舒望,你當清楚,以他的身份是無論如何都配不上我們李家的。」
「可是……」李舒望有些急了,「爺爺之前不是說……我……我可以勸他為爺爺效力,他方才不也主動獻計……」
「區區寒門,膽敢在帳前胡言亂語,爺爺留他一命已是萬分恩情。爺爺縱容你一路隨軍,不待家中也可,但這婚姻大事,豈容你自己做決定?此子雖是重情,但出生過於貧賤,你們註定無緣。」
「爺爺……」
李靖再次打斷:「爺爺早先與你說清,是不想你越陷越深。遲早斷了念想,讓他速速離開,是為你好,也是為他好。相信你也不願看到三月前的事情再次發生吧?」
一絲感傷湧上心來,那點兒不願被提及的記憶居然被對方所勾起。
李舒望不願去想三月前的事情,在她的心裡,爺爺是個大英雄,位高權重,受人尊敬。
這樣的爺爺怎麼也不會是表里不一的人,更何況是跟自己說的一切。
外面還未入夜,但李舒望忽然間感受到了一絲夜裡的涼,看著爺爺,顫抖著聲音問:「爺爺,如果我不答應您,您還會像上次一樣,設計要他的命嗎?」
李靖冷冰冰地說道:「你應該清楚,即便他有功在身,作為全軍統帥,爺爺仍有一萬種方法取他性命。」
李舒望身子再一顫,失望地低下頭:「我……我明白了,我會勸他離開的。」
「舒望,爺爺這一切都是為了……」
李舒望沒有再聽,此刻已經出了營帳。
外面已無白宋蹤影,舒望沒有立即去找白宋,一人爬到了哨塔上,看著天際間灑落的黃昏色,擦起了眼淚。
而在李舒望走後,李靖立即召集眾將軍中議事。
此次議事來得突然,將士們都沒有絲毫準備,等人員到齊之後,李靖將地圖放在取下,放在眾將之間,指著一處低聲道:「本將忽有所感,倘若我們集結一支部隊深入敵軍腹地,直取定襄,各位以為如何?」
眾將一聽,不禁駭然,左右看著,不敢輕易發表意見。
李靖接著沉聲道:「各位所慮本將自然知曉,定襄乃突厥咽喉要地,常理來講,此處必當會有重兵把守。但細細一想,突厥人斷然不會想到我們會出奇兵偷襲如此要地。加上我們戰線拉開,突厥人已將全部兵力調往前線,後方定然空虛。更要緊的是,本將得到可靠消息,突厥之中有一支部族願意跟我們裡應外合夾擊定襄。」
將士們聽了各有表現。
有人還是疑惑,有人變得興奮,有人更加緊張。
沉默一會兒,有人開口道:「大將軍果然是用兵如神,倘若能天降神兵直取定襄,我軍可立轉頹勢!」
「正是,小將覺得此法可行。」
「大將軍,此法雖然可行,但畢竟風險極大。而我們若一直堅守,等到突厥退兵時追擊,勝算則更大。」
李靖怒道:「本將已無那麼多時間可等,若非來自朝堂的壓力,本將豈會採用如此險招?老夫心意已決,立即從各部抽調三千精銳騎兵,明日一早由本將親率讓走從閘口出,繞道襲取定襄。」
……
白宋無所事事行至校場,看到幾個小兵正在操練。
先前一切讓白宋心裡煩悶,看到此幕忽然想到了練武之事。
數月經歷回憶,白宋盼著能有一身武藝,儘管被張書遠潑了一瓢冷水,但心頭的熱火還沒有熄滅。
白宋走了過去,取了一桿長槍,然後在幾個小兵邊上,學著他們的動作比劃。
白宋把弄了沒多久,遠處傳來的掌聲。
「白兄弟,還真動了練武之心?」
張書遠緩緩走來,面帶笑意。
白宋趕緊丟了長槍,擦了擦汗,憤憤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憋屈,發泄發泄。」
「白兄弟,大將軍畢竟身份尊貴,與之講話還得尋求方略。」
「哼!他借突厥人殺我,我還得跟他客氣?」
「噓……軍營之中可不要亂講。」
「如此帶兵,難怪一敗再敗。」
「大將軍本有遠慮,只是朝堂之上多有壓力,故而無法兩全。」
「全軍統帥,不能考慮周全,制定計謀時考慮到潛在問題,這就是為將之人的失職。」
「好大的口氣!」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一個年輕的將領提著一把長槍快步走了過來。
「參見少將軍!」張書遠見之,立即恭敬行禮。
「少將軍?」白宋有些疑惑。
但此人好似認得白宋,徑直走到白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陣,問道:「你就是白宋?」
「正是。」
話音剛落,對方毫無徵兆地一抬手,長槍直指白宋:「軍中有人再傳,說你殺了突厥第一勇士?來,我們問比劃比劃。」
「少將軍,白兄弟他並非武將。」張書遠忙解釋。
「我有問你嗎?」
對方冷眼一瞪,再盯著白宋:「就你這身子骨,殺突厥第一勇士?簡直是天方夜譚!軍中都在說,根本沒有人看到你殺突厥第一勇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家之言,根本不足信。」
白宋心情不好,反問一句:「殺人必須用武?」
對方停頓幾秒,忽然收起了長槍,上前一步,突兀地一把將白宋抱住:「但我相信!」
白宋有點懵,不知道這人是誰,只聽對方激動地說:「我駐守幽州以北,聽聞舒望被擒,百感交集。幸得有你將舒望救回,否則我無法跟她死去的兄長交代。白兄,請受我一拜!」
說罷,此人丟了長槍,正色對白宋一抱拳。
白宋全程蒙圈,回頭看著張書遠。
張書遠笑著解釋:「此乃驃騎營校長鎮北將軍李淼李將軍,乃大將軍長孫,更是小姐的表兄。」
「原來是舒望的表兄……」白宋趕緊回禮,然後才細細地打量此人。
此人年紀二十五六,長得乾乾淨淨,輪廓分明。
和白宋偏於女性的俊美相比,這李淼則是一種標準的青年將領的英俊,倒是更符合女子心中所想的美少年之感。
李淼激動地抓著白宋一手,解釋:「當初我奉命接應舒望及舒河的隊伍,只因晚到了一步,害得舒望失蹤,舒河身死。我三人從小一起,與舒河更是生死與共,舒望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舒河臨終囑託,要我一生守護舒望,不讓舒望有半分委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