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無繁複,不過與三個突厥商人做生意而已。
桑桑說白大哥只讓三個突厥人進山採藥,卻不說採藥用於何處。
桑桑不知那三個突厥人的來歷,但自己和白大哥的身世卻清清楚楚。
說到後來,桑桑陷入回憶,和白大哥一起的點點滴滴並不能吸引李舒望的關注,桑桑自己卻說得滿心憧憬。
李舒望傷勢有復發徵兆,聽桑桑說著故事,自己也癱坐在地試著調息。
她並未完全在意桑桑的話,但桑桑滿懷憧憬的小女人模樣卻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這就是一個最普通的民家女孩,實在無法跟突厥奸細聯繫在一起。
李舒望開始相信桑桑,但心裡不會相信那個淫賊!
聽桑桑所言,心中疑慮更多。
「既然你跟那個淫賊從小一起長大,可曾見過他在哪兒學過醫術?你說他是個文弱書生,從不與人爭執,可今日他大鬧公堂又如何解釋?」
桑桑按著自己的傷口,擰眉回憶:「白大哥說,他入贅林家之後每天都要照顧林小姐,耳濡目染下,多少學了一些醫術。」
「一些醫術?他會的可不止這一些醫術!他的手法相當了得,怕是許多名醫都不能與之相比!你的這位白大哥根本就是有問題!」
「白大哥他……他的確是有些變化……入贅之後,仿佛就變了一個人……」
李舒望靈光一閃:「說不定你記憶中的那個白大哥已經死了,現在的白宋根本就不是你認識的白大哥,他是一個突厥奸細,還是一個卑鄙無恥的淫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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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的!」桑桑連連搖頭,「白大哥雖然有些的變化,但白大哥還是白大哥,白大哥不會勾結突厥人,不會是奸細。更不會是淫賊,白大哥是天底下最善良正直的人……」
說到白大哥的好,桑桑有用不完的讚美,即便十分虛弱,說話吃力,眼中卻始終閃著光明。
「白大哥,白大哥……你這女人給我閉嘴!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
李舒望心中莫名煩躁,一聲低喝,牽動體內氣血,嘴角又溢出血來。
「你……你又吐血了……」
「別……別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管!」
李舒望艱難地站起,不想再聽這個女人的說話,也不想再殺她。
提著劍,一步步朝著小巷口走去。
走了沒兩步,李舒望忽然身子一軟,昏倒在了巷子口。
……
白宋已回林府。
從後門入,劉管家立刻遣散了隨行家丁,然後帶白宋到了後廳書房。
書房內,林庭正臉色鐵青坐在書案前,妹妹白柔在門口低頭跪著,臉色同樣難看。
這妮子見了白宋,也沒往日精氣神,只淡淡地投來了一個眼神,然後繼續低頭。
書房中氣氛非常凝重,白宋目光和林庭正對視,很快眯了起來。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會善了,而劉管家一路低調,說明這位岳丈大人不想讓此事被外人所知。
現在少不了問責,卻不在正廳,而在無人的書房,更加驗證了這一點。
「跪下……」
林庭正瞥了白宋一眼,擠出兩個字。
白宋根本不予理會,反倒將身邊的妹妹給拉起來,一邊拍打妹妹身上的塵土,一邊低聲說:「起來,你又沒犯錯。」
「哥……」白柔弱弱地給了一個眼神。
話音剛出,林庭正所在方向發出一聲脆響。
嶄新的青瓷茶盞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林庭正一聲怒喝:「你好大的膽子!老夫讓你跪下!」
面對林庭正的憤怒,白宋卻由顯淡然,反問一句:「因何而跪?若因您是我岳丈大人,小婿下跪無可厚非,不過我在林家許久,林老爺可有一時半刻將我當做林家的女婿?」
「來人!來人!」
林庭正氣得鬍子冒煙,心說平日裡從未正眼看過此人,沒想到這廝居然狂妄到如此地步。
書房外,兩個家丁待命,一聽老爺傳話,二話不說帶著長棍進入,一左一右把白宋給架住了。
「哥……你們要幹什麼?快把我哥放開!」
白柔在一邊尖叫,但身子過於瘦小,被劉管家一人輕易地攔住了。
面對此時情形,白宋並未過分驚慌,甚至對這樣的局面早有預料。
此時此刻,白宋並無任何依仗,但生而為人,自有一身傲氣,並非一切都要有所準備才敢面對。
白宋把心一橫,低喝道:「此事與小妹無關!有什麼沖我來!我私自出府壞了規矩,按照你們林家的規矩,打便打了,我認!」
「事到如今,還如此猖狂!你以為今日之事僅是你私自出府那麼簡單?!」
「除此一條,我還有什麼錯?」
「現在整個邙縣都是我林家贅婿和一民家女子的風言風語!我林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丟盡了!」
「外界傳言如何當真?今日外出全為救人,況且我在縣衙當著所有百姓也說了,我與桑桑情同兄妹,曲家夫婦待我如子,林家子弟,自當有所擔當,此事如何能袖手旁觀?」
林庭正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一個下人都不如的寒門子弟,居然有如此多歪理邪說。
「臭小子!來了林家別的沒學會,膽子倒是漲了不少。」
「我不過就事論事!林老爺,今日之事你不能打我!你若打我,便是默認了我與那民家女子有私情,這才是真正的讓林家顏面盡失。若林老爺真是為了挽回名聲,便該坦坦蕩蕩當此事從未發生,此乃大族氣節,大族胸襟,豈能同俗民一般見識?」
「滿嘴胡言,給我……」
林庭正氣憤難平,正欲下令杖刑,卻被劉管家忽然打斷。
劉管家是林庭正的忠實擁護者,從來都是很懂規矩,極少有越軌之舉。
今日在白宋面前,劉管家出言打斷家主,可是一件極不體面的事情。
林庭正一愣,詫異看向劉管家,眼神中已有幾分不滿。
劉管家放開了白柔,弓著身子到了林庭正身側,低頭付於耳旁:「老爺,此子雖是可惡,但先前所言不無道理……您看……」
林庭正冷哼一聲,等著白宋,卻小聲說道:「今若不罰,林府眾人,上行下效,這家還如何管?」
「此事非比尋常,今在書房問責,老爺也是不想過於聲張。隨行的家丁小人已囑咐過了,且在公堂之時,這小子當著眾多縣民也說了,他跟那民家女子乃兄妹之情。在場無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倘若我們林家都不信,何讓別家人相信?此事不單關乎林家聲譽,更關乎小姐名聲。日後將此子攆出林家之後,小姐再嫁又當嫁給何種人家?」
聽罷,林庭正眉頭一皺。
他心中所願不過是要藉此機會將此贅婿攆出林家,好讓女兒再改嫁一戶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
但若此事傳開,自家女兒就成了個連寒門子弟都看不上的女人,又是改嫁,還有哪個名門望族敢娶自己女兒呢?
自家贅婿和民家女子的私情尚未坐實。
林家聲譽並非受到實質性的損失,為了林家聲譽,更為了自己女兒,林庭正心中又有了決定。
今日之事另林庭正極度不爽,但眼下並無二選。
沉默了一會兒,林庭正擺了擺手:「放了他。」
兩個家丁面面相覷,有些詫異,不知劉管家跟老爺說了什麼,居然能把這小子給放了?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人放了!」劉管家提醒道。
家丁這才慌亂鬆手。
白宋鬆了口氣,心說這個林老爺還是個明白人。
對方能保持理智,自己就能免遭一頓毒打。
雙贏之局,大家都能接受。
白宋知道進退,拱手彎腰:「多謝林老爺。」
「今日你私自外出之過,暫且給你記下,若以後敢再犯,必當兩罪並罰。」
白宋點頭:「林老爺,若沒其他的事,小婿就先告退了。」
說完,白宋準備開門離開。
卻在這時,林香兒帶著哭聲小跑進了屋子:「爹……不能就這麼饒過他!」
林香兒一出,眾人皆驚。
卻見林香兒俏臉淚痕點點,本該星光燦爛的眸子卻已哭得通紅。
一進屋,眾人尚未做出反應,柔弱的林小姐居然蠻橫地從家丁手中奪過了棍子,雙手緊緊攥著,看著白宋,眼中委屈得翻江倒海。
「嗚嗚嗚……你們……你們不打,我打!」
說話間,林香兒雙手持棍掄圓了砸在白宋後背。
林香兒力氣雖小,但棍子是實心的,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把白宋打了個趔趄,差點兒栽倒。
白柔見了趕緊攔在林香兒面前,伸手去搶林香兒手裡的棍子。
兩個女人撕扯在一起,誰都不肯退讓,更有小姐哭聲越來越大,場面亂得不行。
「快!快把棍子搶下來,成何體統!」林庭正高聲喊著。
兩個家丁和劉管家一起加入亂局,好不容易才從小姐手中將棍子奪了過來。
「小姐,你這是幹嘛?」
林香兒兩手空空,停頓之後帶著滿腔委屈,轉頭掩面哭著跑了。
白宋後背火辣辣的痛,卻是被打得莫名其妙,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沒逃過媳婦兒的毒打。
這叫什麼事兒?
一棍子挨了,可小媳婦兒哭得那麼傷心,白宋也火不起來,反而有些擔心。
白宋沒說話,只是看著林香兒逃跑的背影,然後等著林庭正說話。
林庭正皺著眉,忽然一聲嘆息:「哎,都退下吧。」
白宋趕緊離開,到了院中,想著林香兒的表現,越發覺得奇怪。
「這妮子不會真的喜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