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年冬,西北邊城突發瘟疫,加之連年突厥襲擾,邙縣內外民不聊生。
士族林氏小姐不幸染病,藥石難治,需以婚事沖喜。
一月前,寒士白宋入贅林家,然林小姐病情仍不見好轉。
……
帶著入骨之痛,白宋睜眼。
周圍環境陰冷、昏暗,只有一束幽光透過門縫打在了角落的柴堆上。
血腥和朽木的味道混雜,讓人極度不安。
兩段記憶重疊,白宋意識到自己穿越了。
白宋,二十四歲,現代某知名大學醫學博士,主要研究中醫的科學論證關係和西醫的突破和改進方向。
被譽為徹底實現中西結合的未來之光。
不想一朝入夢回到大唐貞觀年間。
新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湧入,白宋還需要時間消化。
……
廢棄的柴房內,白宋感覺到自己渾身是傷,像是剛經歷了一頓毒打。
但人卻躺在一個柔軟又溫暖的懷中,帶著女人獨有的香氣,淡淡的,像青澀的蘋果,也帶著一股親切和熟悉的感覺。
晶瑩的淚珠吧嗒吧嗒掉在臉上,白宋才看見懷抱自己的女人正抽泣不止。
淡淡的光映照著她蒼白的小臉,稚嫩、無瑕,如一塊璞玉尚未經過時間的雕琢,顯得簡單天真。
可愛柔美的臉蛋帶著古人的柔美,哭泣的樣子人見猶憐。
「咳……」
白宋將欲開口,不禁一咳。
「哥!你沒死?」
「哥?」
白宋稍緩,記憶瞬間湧現。
這個年不過十六的青澀姑娘是自己這一世的妹妹,如她的柔態一般,單名一個「柔」字。
這是個善良天真的姑娘,只是因為太餓了才會去偷吃。
僅僅是一個饅頭,林家的下人們居然要對這麼個瘦小的丫頭處以杖刑!
白宋入贅,名義上雖是姑爺,但在林家諸人眼中,他只是個給林家沖喜,給小姐消災的擺設。
沒人會在意他們的死活,能不能賞口飯吃,全看下人的心情。
為了妹妹,白宋領受杖責,不想林家的家丁下手太狠,竟把白宋給生生打死了。
白柔還不知道,現在懷裡的兄長已經換了個全新的靈魂。
……
「小柔,別哭了,哥沒事。」
白宋試著坐起來,儘管身上帶傷,但重生的機遇似乎激發了身體的潛能,所有的傷勢都在漸漸好轉。
看著妹妹已被淚水塗花的臉蛋兒,白宋有些心痛。
雖是第一次相見,但骨肉至親的感覺深入骨髓,讓白宋對這個妹妹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和愛憐。
白柔撲到了哥哥懷中:「哥,我以為你死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不該偷吃東西,哥哥放心,以後小柔就是餓死也不會吃他們林家的東西。」
別看小姑娘體虛羸弱,但骨子裡卻透著股剛強,經此一事,小姑娘已經知道,他們兄妹根本不算林家的人,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她要小心地活著,不給哥哥惹禍。
「是誰說不吃咱們林家的東西呢?」
細長尖銳的聲音從柴房外面傳來。
聽到聲音,白柔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後。
房門打開,劉管家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正是這個劉管家處處刁難,也是此人對白宋施以重刑。
白宋起身,擋住妹妹,警惕地看著劉管家:「怎麼?還打得不夠?」
劉管家上下打量,覺得白宋的語氣和以往不同,卻也不以為意:「喲,原來還沒死,倒是沒負了林家一片好意。」
說話間,將背著的手拿出來,才見劉管家正提著一個精緻的塗漆紋彩的多層盒子。
「趕緊吃吧,別說林家虧待了你們。」
劉管家打開了盒子,裡面上下四層,裝的竟是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一整隻的燒雞,大碗的黃酒,還以一大盤蔥燒驢舌。
米香、肉香、酒香混在一起飄然房中,白宋的胃裡立馬翻起一陣酸水,實在是太餓了,口齒生津,怎麼都忍不住。
白宋咽了口口水,警惕道:「你……你什麼意思?」
「這是小姐賞給你們兄妹的,趕緊吃,吃完了好跟小姐一起上路。」
「上路?」
劉管家不再說,只是冷笑。
到了現在,白宋的記憶已經很清晰,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小姐是不是快不行了?」
「沒想到你小子挺聰明。」
入贅林家一月,林家小姐的病並未因為這場喜事而好轉。
白宋也只是在成婚當日與林小姐匆匆見了一面。
回想當日情形,林小姐雖是病體虛弱,但還沒有嚴重到危及性命的時候。
短短一月,病情惡化這麼快?
現在的白宋可是超前一千多年,結合中西醫學研究成果的專家,醫學研究生導師,他的判斷豈能有錯?
林小姐若是死了,白宋就得陪葬。
這是入贅林家時的條件!
初唐時期,贅婿地位極低,但也好過在外面餓死。
想要入贅林家的可不止白宋一個,正是白宋答應了林家的條件,才和妹妹有了庇護之所。
貞觀年間,是寒門崛起的時代,但士族依舊掌握著大多數權力,尤其是在偏遠的邊陲小城。
林家便是這一代的土皇帝,要一個贅婿陪葬,不管白宋答不答應,都是沒得商量的事情。
也就是說,從入贅林家開始,白宋的性命已經跟林小姐連在了一起。
面前的酒是斷頭酒!
白宋再餓也沒了食慾。
「不可能!林小姐不會有事的!」
聽白宋所言,劉管家笑得更加輕蔑:「呵呵,當初是你自己答應的,入贅林家便要跟小姐同生共死。先前大夫已經看過,說小姐熬不過今夜。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什麼狗屁大夫!老子才是真正的大夫!林小姐的病我能治。」
「哈哈哈……你能治?你還是先治一治自己的失心瘋吧。」
劉管家已經失去了耐心,正要轉身離開,呼聽白宋沉聲說道:「劉管家,你身上一股藥味兒,想必近來身體多有不適吧?你若不信我能治小姐,不如聽我講一講你的病如何?」
劉管家駐足,回望一眼,聞了聞自己身上:「一股藥味兒而已,誰人都聞得出來,有什麼稀奇?」
而白宋之後的話卻讓劉管家目瞪口呆。
「你在三刻前服藥,藥味之中有黃柏、生地黃、丹皮、茱萸、茯苓、枸杞子、覆盆子、五味子、車前子。此藥方叫地黃湯配五子丸,專治少精壞精之症。我觀劉管家你說話前音長、後音虛,腳步空浮,氣短不接,當是連日操勞,行無規律所致。最近是不是懼冷卻虛汗,口乾發苦,精神不聚?劉管家你不單是腎陰虛,還有濕熱聚積之症。」
劉管家愣了足足一分鐘,回神之時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原因無他,是白宋之言無一錯謬,竟被他隔空觀察,一一言中了?
劉管家尚未給與回應,又聽白宋滔滔不絕:「劉管家,你這服藥應該喝了有三日了吧?是否覺得收效甚微?只因號診的大夫沒診出全部病症,加之又錯用方劑。地黃湯有百方,可對百症,治因體內積熱而至腎陰虛,需加用知母。知母、黃柏當相對而生,藥力相輔,一同入藥,事半功倍。而後的五子丸也少了菟絲子。用一殘缺之方治病,豈能有效?且地黃湯為湯,用煎服,五子丸為藥丸,要蒸製之後搗碎揉搓成丸服用。將所有藥物一鍋亂燉,也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