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剛剛在道觀見過,一轉眼到了興慶宮,又遇到了。
太醫院一共來了四人,由太醫院掌院帶領。
四個人不知犯了什麼事,全都低著頭,唯唯諾諾,任憑李淵訓斥。
李淵老態已顯,背有些彎,身子乾瘦,但眼睛還保持著帝王的神采,不怒自威,尤其是在訓斥幾人的時候。
白宋看了,乘著李淵訓斥的間隙,躬身行禮:「草民白宋,參見太上皇。」
李淵聽到聲音,目光轉移,看到白宋,先前的嚴厲轉瞬變成了和善的微笑:「你就是那個治好了李道士的神醫?」
「正是。」
白宋毫無愧色地接過了神醫的稱號,引得幾個太醫很是不爽。
有人小聲道:「簡直不知廉恥,就憑他的年紀,也敢當神醫二字?」
「就是,沒有半點兒醫者的謙卑之心,毫無德行可言。」
幾人還要議論,見李淵迴轉目光,又趕緊住嘴。
白宋遠看李淵氣色不太好,開口詢問:「太上皇是有何處感覺不適。」
「不是我,是我的小寶貝。」
說著,李淵走了上來,輕輕地送上懷裡的大貓。
原來不是給李淵看病,而是給李淵懷裡的貓!
這是要白宋干獸醫的活啊!
好在醫道相通,白宋不算太精,但也不是不懂。
他看了看李淵懷裡的灰白大貓,年紀不小了,病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可以看到這貓的肚子有些腫脹,身體散發著一股奇怪的臭味。
「這種情況多久了?」
「肚子鼓脹有幾天了,昨兒開始精神不好,光顧著喝水,也不吃東西。現在連動都懶得動一下,可如何是好?」
白宋撥開貓兒尾巴,看了看襠下。
貓兒的襠部污垢很多很髒,明顯有尿液囤積。
「此乃子宮蓄膿。」
「子宮蓄膿?」
「需要動手術,將貓兒子宮切除,方能痊癒。」
「這是有法可醫?」
白宋點頭:「這是很典型的子宮蓄膿症狀。這貓處在發情期,內分泌突然改變,導致子宮出現炎症,膿液聚集身體沒法排出,就會顯得肚子腫脹。」
李淵雖然聽不懂,但白宋肯定的語氣給了他很大的信心,這貓是他在興慶宮養的第一隻貓,已經有八年時間了。
朝夕相伴,是李淵最親的寶貝。
李淵十分激動,回頭等著幾個太醫:「你們聽聽,你們聽聽!要你們有什麼用!都說了是點小病小痛,你們居然連只貓都治不好!」
幾個太醫表面低著頭接受訓斥,實則並不放在心上,倒是想著他們是太醫,是給皇室成員治病的,怎麼能給這些畜生看病?只有民間走街的郎中才會不顧臉面地給出生瞧病。
李淵根本不知道這些老頑固的心思,回頭再問:「神醫有幾成把握?」
白宋想了想,獸醫不是自己的專業,而且這貓年紀有些大了,看它的狀況病得不清,說不好能不能撐過手術?
「太上皇,有些話草民要先說了,這手術風險很大,貓兒能否撐過去還得看它的造化。而且做過手術之後,它將永遠無法生育。」
「永不生育……這……這也太殘忍了……」李淵面露難色,「可有緩和之法?」
「緩和之法可用藥物給它消炎,疏通尿道,將膿水排出體外。但此法治標不治本,稍有不慎又會復發,病情反而越發嚴重,到時候恐更難保住性命。」
「這……這可如何是好?哎呀……急死人了!」
李淵將此貓視為親人,情急之下濕了眼眶。
「太上皇,切勿聽信此人胡言,他這般說辭就是想推脫責任,治好治不好都跟他無關,天下豈有這樣的好事?」太醫院掌院起身說道,「依臣所見,不如再觀察幾日,說不定貓兒只是短暫的精神不振,過一天就好了。」
白宋眉頭一皺:「此病不能拖!越拖貓兒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小。還請太上皇早作決斷!」
「白宋!你休要在太上皇面前胡言亂語,以你這年紀,能有什麼醫學經驗?太上皇的貓兒有個什麼,不是你能擔待得起的。」
「掌院大人,什麼時候連治病救急都成了權力場的爭奪了?這是命!貓兒的命也是命!你要是能治,你儘管去治!你治不了卻不讓別人來治,是否此事又會讓你顏面無光?你們這些太醫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去退學,明日就去太醫院報導,老子第一個就讓你從太醫院滾蛋。」
白宋是真火了。
學醫的,重要有學醫的本分。
這太醫院的人哪有半點兒大夫的樣子?
太醫院的大夫皆是這般,大唐的醫學如何發展?
掌院被懟得啞口無言,自從聽到皇上冊封白宋為新的太醫院掌院,眼前這位就處在了最尷尬的位置上。
好在白宋還有半年時間才能上任,只要沒有上任,就有挽回的辦法。
這時候,身邊一位太醫提醒:「掌院大人,何必跟他計較,他要是不小心害死了太上皇的貓,太上皇憤怒之下還不將他治罪,那時候他哪兒能來太醫院作威作福?」
掌院想來也是,當即點頭,不再過問。
李淵想了許久,終是作出決定:「治!就請神醫給貓兒治一治,是福是禍,聽天由命。」
白宋領命,說要半個時辰作準備。
跟寵物治病,白宋要調整一下麻醉藥的劑量,還得補個回籠覺,取一點兒適宜寵物用的消炎藥品和生理體液。
半個時辰後,白宋正式動刀,也不讓人迴避,就讓大家看著自己怎麼給貓動手術的,主要就是給這些太醫院的太醫掌掌眼,告訴他們自己跟他們不在一個層面。
手術十分順利,使用麻醉之後,開刀切除子宮,取出了兩個拳頭大體積的膿液,著實把李淵給嚇了一跳。
然後就重新縫針,再給貓兒掛上消炎和體液吊瓶,之後就是等麻醉過後,貓兒醒來了。
白宋很有信心,但周圍人在看不到貓兒轉醒就沒法放心。
尤其是李淵,停在貓兒邊上來回踱步,一刻不停。
「白宋,要是太上皇的貓兒醒不過來,你可拿什麼來補償?」
「就是,我們在這兒等了許久,這貓卻絲毫不見好轉,太上皇,我們該不會是被這小子騙了吧?」
「太上皇,一定要嚴懲此人!」
「夠了!」李淵忽然大喝一聲,「所有人都出去!我要一人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