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城周邊有數座城池,其中有一座城池頗具名氣,名為琴城。
琴城,從取名便能看出來,這座城池以音律之道而聞名,在東華府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琴城的底蘊不及乾元城,從創建到如今只有短短數萬年的歷史,在東華府眾多城池中屬於新興城池,但論名氣,琴城卻處於中上游的層次,比大多數城池都要出名。
原因無他,琴城乃是東華府無數琴修心中的聖地。
琴城的來歷頗具戲劇性,傳聞是東華府一些音律世家的領袖聚在一起閒聊,相談甚歡,於是他們達成了一致的想法,乾脆合力創建一座城池,這樣一來他們便能經常交流音律之道了。
琴城,便由此而生。
不過這只是傳聞,從一代代人口中傳下來,真假已經無從得知,琴城的真正來歷,大概只有琴城那幾處音律世家的核心人物知道。
相比於乾元城內濃厚的戰鬥氛圍,琴城則顯得和諧許多。
空間中不時有美妙的聲音傳出,或為琴聲,或為蕭聲,或為笛聲……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仿佛奏響了一首唯美的樂章,令人回味無窮。
最開始的時候,琴城只有那幾處音律世家的人,後來琴城的名聲傳出之後,許多喜好音律之道的人在琴城安頓了下來,到如今,琴城的人口已經媲美大多數城池了。
在琴城居住之人,或多或少都懂一些音律之道,畢竟每天接受音律的薰陶,想不懂都難,因而琴道宗師也有不少,稱得上是東華府諸多城池之最。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東華府的琴道宗師,琴城獨占六成。
此刻,琴城的一座琴館之中,有悠揚輕緩的琴音之聲傳盪而出,許多人正在琴館中品茶,臉上盡皆露出享受的神色。
琴城的人大多都很會享受,在他們看來,修行不是最重要的事,快樂才是,一邊聽曲一邊品茶,人生簡直達到了巔峰。
在琴館一處靠窗的位置,一位白衣青年安靜的坐在那裡品茶,自然也在聆聽琴曲,那張英俊的臉孔上露出思考之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琴音徹底平息下去。
琴館中的許多人目光同時朝一處方向望去,只見一位身穿紫裙的年輕女子坐在那,面容姣好,透著幾分柔美之意。
在那年輕女子的身前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把長琴,剛才的琴音便是出自她之手。
只見女子站起身來,美眸掃向在座諸人,語氣溫婉的道:「小女子剛才一曲獻醜了,琴曲中的不足之處,還請諸位指點一二。」
「算算時間,月姑娘來到琴館有十幾日了,初時琴曲的確有一些瑕疵,但經過數次改正之後,如今近乎完美,通過海選必然是沒問題的。」一位中年男子朗聲笑道。
「不錯,憑藉此曲通過海選不是難事,至於後面的考驗,那就要看臨場發揮了。」旁邊一人也開口道:「不過以月姑娘的悟性,想必這十幾日來也有不小的感悟,應該有很大的機會闖到第三輪,屆時便能圓夢了。」
那位月姑娘聽到兩人的話語,美眸中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回道:「多謝兩位前輩的指點。」
「言重了,我們可談不上前輩,只是略懂一些音律而已,紙上談兵罷了。」剛才一人擺手笑道,顯得十分謙遜。
「能夠聽出鳳兒琴音中的不足,可見琴道造詣在鳳兒之上,自然當得起前輩二字。」月鳳兒淺淺一笑,顯得十分可愛,使得在場諸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他們來琴館,除了享受人生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這位月姑娘說話十分好聽,實在討人喜歡。
「月姑娘剛才所奏琴曲十分動聽,不過還有一些瑕疵,若是稍加改善,想必效果會更好。」此時,有一道溫和的聲音傳出,頓時使得許多人目光同時朝一處方向望去。
只見說話之人乃是一位白衣青年,看上去十七八歲,面容俊秀非凡,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這位白衣青年,自然是蕭沐陽。
此刻諸人看向蕭沐陽的目光有些不喜,自然是因為他剛才那一番話語,在他們看來,有些好為人師了。
他們自然聽得出來月鳳兒彈奏的琴曲還有瑕疵,但她努力了十幾日,進步巨大,剛才那一曲算是非常不錯了,這時候應該給予她一些鼓勵,而不是打擊。
然而在如此皆大歡喜的時刻,此人卻當眾指出月鳳兒琴曲的不足,仿佛眾人皆醉他獨醒,未免太愛出風頭了,真以為自己最厲害不成?
月鳳兒美眸朝蕭沐陽的方向望去,發現對方與自己年紀效仿,神色不由得凝滯了下,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語氣謙遜的問道:「還請公子指出具體哪裡不足。」
諸人神色都有些不善,他們倒要聽聽此人能說出什麼門道來,若是說錯了的話,可別怪他們嘴下不饒人了。
然而蕭沐陽似乎沒有感受到周圍人群的敵意,他目光看向月鳳兒,笑著開口:「剛才所奏之曲,意境上乘,技巧上乘。」
諸人神色皆都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沒了?
為何只說了兩個優點,不足在何處?
月鳳兒目光也不禁凝滯在那,正欲開口詢問,這時只聽蕭沐陽繼續開口:「你的不足之處在於,過於追求琴曲的意境和技巧了,彈奏的時候有些沒放開。」
此話落下,空間頓時為之一靜。
只見許多人目光古怪的看著蕭沐陽,心中生出一絲懷疑,這小子真的懂琴嗎?
眾所周知,琴曲最重要的兩個因素便是彈奏技巧與琴音意境,兩者兼備,那麼便是一首好琴曲。
然而此人剛才卻稱,月鳳兒的琴曲意境上乘,技巧上乘,不足之處在於太過於追求這兩點,彈奏的時候沒有放開,這簡直……
一派胡言!
「這年頭,什麼人都能指點他人了嗎?」一人冷笑著道,目光盯著蕭沐陽的身影,顯然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聽到那人的話蕭沐陽眉頭皺了起來,隨即目光朝那人望去,問道:「我有說錯什麼嗎?」
「你沒錯?」那人反問道。
「我認為沒錯。」蕭沐陽臉色坦然,他指出了月鳳兒的不足之處,讓她日後能取得進步,這有何錯?
看見蕭沐陽臉上的淡然之色,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有錯,在座諸人心中頓時有一種想罵人的衝動,這小子年紀不大,臉皮竟然如此之厚。
「技巧和意境,難道不是衡量一首琴曲好壞的標準?」有人開口質問道:「至於你說的放不開,似乎從來沒有人提到過。」
「你說的不錯。」蕭沐陽看向那人點頭道:「所以我剛才說了,月姑娘的技巧與意境皆都上乘,剛才彈奏的琴曲十分動聽,不過,她彈奏的時候沒有放開,因此始終差一絲火候,無法達到最完美的狀態。」
月鳳兒目光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雖然她聽不太明白蕭沐陽話語中的含義,但她隱隱有一種感覺,此人並非信口胡說。
「我在琴城生活了二十餘年,也聽過不少琴道宗師傳授的經驗,卻從未聽過有哪位宗師提到過你剛才所說的。」又有一人看向蕭沐陽開口道,
「能夠說出剛才那一番言論,可見他是不世出的琴道天才,縱然是宗師,在他眼裡又算得了什麼?」旁邊之人朗聲笑道,然而任誰都聽得出來話語中蘊含的嘲諷之意。
蕭沐陽目光掃過周圍諸人,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怒意,都是對音律之道一知半解之人,自以為很懂,實則非常膚淺,即便他所說的話是正確,他們的境界不夠,依舊聽不懂其中的真諦,說再多也只是對牛彈琴。
「你若是相信我,不妨嘗試做出改變,若是不信的話,便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來吧。」蕭沐陽對著月鳳兒開口說了一聲,說罷便站起身來,邁步離開了琴館。
月鳳兒看著蕭沐陽離去的身影,不禁陷入一陣沉思之中。
看見月鳳兒的臉色,有人開口勸道:「月姑娘不要聽那小子胡扯,他根本不懂音律,不過是一位譁眾取寵的紈絝子弟罷了。」
「沒錯,月姑娘只需相信我們,那小子的話當做笑話聽聽便好,不要放在心上。」又一道聲音傳出。
「多謝諸位前輩的指點,鳳兒記住了。」月鳳兒輕輕點頭,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她心中還是想著蕭沐陽剛才的話語。
她在彈奏的時候,腦子裡一直在想如何運用技巧,營造更好的琴音意境,這一點,正如蕭沐陽所說。
至於狀態放不開,她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放開的狀態,是怎樣的?
只見她目光閃爍了下,立即走出了琴館,目光環視四周,卻沒有看見蕭沐陽的身影,不知他去了何處。
隨後她微微低下腦袋,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懊悔,早知如此她剛才應該開口將他留下,也許,他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