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杖斃大鄉宦,屠戮胥吏如屠狗!
巡按御史馬錄這話一出,在場的南直士族鄉宦們皆瞠目結舌。
他們都沒想到馬錄會突然得出這樣的結論。
原南京太僕寺卿金維更是站起身來呵斥著馬錄:「馬信陽,你也要做奸臣嗎?!」
「鄉宦金維,居鄉不敬上官,去其冠帶,廷杖一百,不准贖買!」
馬錄這時則沉聲吩咐道。
金維聽後大驚。
他已年過五十,一百杖下去,肯定沒命。
但他也沒想到馬錄會這樣做。
因為他和馬錄本來是關係不錯的。
馬錄的父親與他是同年,而馬錄能來江南巡按,也是他從中奧援,向都察院推薦而成。
至於他為何在這個時候如此激動。
那是因為,污衊天子親軍的生員金坤和金維屬於同族子弟。
金坤也正是受金維指使,才敢誣陷勇衛營的。
所以,如果金維真要被坐實污衊天子親軍,那金維擔心他也要因此被牽連,同顧、陶等士族一樣被流放東萊去挖礦。
而金維也正因為擔心這個,所以他早就寫信問過馬錄對這事的態度。
他雖然沒直接問,但他通過詢問馬錄對禮法的看法,而知道了馬錄是護禮派,也知道馬錄定會站在自己南直士族這邊。
可結果卻是,馬錄選擇了揭穿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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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讓金維也就在這時很是失態,直接質問起馬錄來。
而讓金維更沒想到的是,馬錄居然要因此打死他,明顯是為了做個樣子給上面看,而不擇手段。
不過。
南直士族徐璘等皆看不下去。
徐璘更是在這時先拱手替金維求情道:「公請息怒,金太僕到底是本地名宦耆老,施以如此重罰,恐損公仁名。」
「縱容他,則會壞朝廷綱常。」
「本憲怎能為自己私名,而壞朝廷綱常!」
「徐觀察未免太公私不明了。」
馬錄直接回了一句。
徐璘聽後也不由得火起。
因為他自覺馬錄這樣做,實在是不太不尊重自己南直士族!
畢竟自己這些人都開始求情了。
所以,徐璘也就跟著說道:「本鄉鄉愿公論,皆持勇衛營不法,偏偏公要在這裡顛倒黑白,無非是畏懼權勢,有意逢迎奸臣,而不惜對鄉紳賢達行酷烈之事!公這樣做,就不怕將來,也有人在貴鄉如此草菅士人嗎?!」
「本鄉士人素忠孝兩顧,若不法,甘受王命制裁,不會有怨!」
馬錄直截了當地回道。
他已經向自己座主吳一鵬寫過信。
在信中。
他表示,他不會在這次針對勇衛營殺商人搶民財的事件中,站隊南直士族,為的是爭取護禮派不徹底被天子拋棄,避免護禮派徹底失勢。
所以,無論是這次勇衛營殺商人搶民財是不是真的,他都會將此說成是勇衛營是被冤案的。
對於他這樣的官員而言,是非不重要,利弊才是最重要的!
而好在這次事實也的確是勇衛營被冤枉,故而,他要將這事做的正大光明也很容易。
吳一鵬也給他回了信,對他的行為表示贊同,允許他對自己鄉黨中一些太激進者予以嚴厲打擊,而承諾將來會為他說話,為此還決定將他的孫女嫁給他的次子,以坐實這份承諾。
所以,馬錄才會做出出乎金維等南直士族意料之外的事,才會選擇對金維進行嚴酷對待。
不僅僅是對金維,即便是對徐璘。
馬錄想到他的同族也就一個徐階如今剛中探花,未來也不一定走得遠,便在此時為讓天子相信他比吳廷舉這個軍籍出身的文官還忠心,也沒打算客氣,故沉著臉道:
「徐觀察在案件未明的情況下,就栽贓勇衛營,若是小民倒也罷了,倒可因其愚昧不識忠孝之禮而先教化,但你身為仕宦之人,受國恩頗重,竟也如此,可謂忤逆不忠之奸賊!」
「將他的冠帶也去了,收押入監!」
「等候朝廷處置!」
馬錄也就在這時指著徐璘大聲說了起來。
徐璘捏緊著兩拳頭,瞪著馬錄。
不過。
這時,沒有胥吏衙役出動來抓這些鄉宦,而對這些鄉宦行刑。
相反。
這些胥吏衙役還在這時跪在了馬錄面前。
「請風憲大老爺三思!」
「他們都是鄉紳賢達,處之恐激起民變啊!」
這些胥吏衙役在這時都磕頭求饒起來。
金維和徐璘這些南直大鄉宦也都不禁微微一笑,挑釁地看向了馬錄。
以南京禮部尚書銜致仕的大鄉宦顧清這時見此也起身道:「公雖奉王命,但也請不要無視鄉愿,公總不能非得讓老朽不得不親自進京向陛下求情吧?」
「南宗伯倒是不用進京求情!」
在一旁聽審的總兵周尚文這時冷聲說了一句。
顧清不禁皺眉,暗想這武將忒無禮,竟也敢打斷我說話。
但這時。
周尚文說著就看向了這些胥吏衙役說:「我看你們不是怕他們激起民變,而是因為你們跟他們是同鄉同族乃至是同宗,乃至是至親,才會在這時不聽憲命而求情吧?」
然後。
周尚文就拿出密旨沉聲道:「陛下有旨,本帥可在地方為維護朝廷綱紀王法便宜行事,先斬後奏!」
「你們不聽憲命,本帥少不得行王命!」
周尚文說後,就大聲喊道:「李秉!」
李秉這時帶著上百火器兵從外面闖了進來:「卑職在!」
「殺!」
周尚文將手一揮。
頓時。
「是!」
大量勇衛營的火器兵端起了已經點燃火繩的火銃,對準了這些胥吏衙役。
砰!
砰!
這些胥吏衙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紛紛倒斃在地。
有反應快的胥吏在這時忙對馬錄求饒道:「大老爺饒命!我們不敢威脅您了,我們不敢為自己主家求情了!饒命啊!大老爺!」
但馬錄自己這時都震驚不已,怔住在案後,哪裡理會得了這些胥吏衙役。
於是。
這些胥吏衙役全部被誅,橫屍當場。
如果是崑山庶民百姓們在這裡,必會紛紛叫好。
但可惜的是。
此時聚集在這裡的只是南直的士族鄉宦們。
他們自然不會叫好而是驚怒,乃至傷心和恐懼。
他們驚怒的是,周尚文居然真的敢奉皇命這麼做,殺他們的人如屠狗!
他們不禁暗想,敢情這個周總兵之前所表現出的忍讓,都是為了今日好名正言順的報仇?
這麼記仇?
報復心居然這麼重的嗎?
而讓他們傷心的是,這些胥吏衙役很多都是他們很信任的親眷,要不然,也不會被他們安排到衙門裡干公事,而當自己耳目爪牙。
如今這些人都被殺了,也就難免傷心。
他們恐懼則是因為,這讓他們更加確認到,有支天子的強壯兵馬在南直,的確會讓這片土地在權勢的天平上發生了很大變化。
平素這些仗著他們權勢可以殺百姓如滅螻蟻的胥吏衙役,如今因為有天子親軍在此,在國法面前,這些胥吏衙役也變成了螻蟻。
甚至看著地上倒斃的許多屍骸,和成片蔓延開來的血粥。
顧清等南直大鄉宦都面色蒼白、渾身戰慄不已。
因為他們很多都是一輩子未識得刀兵之人。
甚至別說殺人,就連殺雞的場面都沒見過,所以這一刻的場景,給他們帶來的視覺衝擊還是很大的。
所以,他們都沒說話,且開始不得不重新正視大頭兵的力量。
大鄉宦顧清甚至還順著發軟的雙腿跪了下來:
「吾皇天威,老臣敬佩之至!」
回過神來的馬錄也不得不承認有勇衛營的這支天子兵馬在此,的確導致權勢的原有平衡被打破。
因為……
他本來是打算待這些胥吏衙役一請願,然後在顧清這樣的大鄉宦威脅一下後,他就作勢故作憤懣地表示妥協,不真的杖斃金維等人的。
而這些胥吏衙役敢求情,也是知道馬錄是在演。
但現在。
周尚文直接下令殺人,配合馬錄,也就讓馬錄不得不繼續演下去,演出一個真的不畏南直士族之勢,而剛正酷烈的大臣樣子來。
於是。
馬錄把驚堂木一拍。
啪!
「還愣著幹嘛,非得也同他們一樣,被當成誅殺嗎?!」
馬錄看向還沒有出來求情的胥吏衙役。
這些胥吏衙役忙朝金維、徐璘走了過來。
「士大夫豈能受如此大辱!」
金維自知必死,乾脆決定裝個逼,大喊一聲,往堂上樑柱撞了去。
但他跑到半途,卻突然停了下來,精疲力盡地坐在了地上,只哭了起來:「太難了,還是請大老爺饒命!」
馬錄只沉聲說道:「去了他冠帶!」
衙役便走過來,去了金維冠帶,把他像拖死豬一樣,拖到了春凳上。
徐璘這裡也失魂落魄地被去了冠帶,而被下了監獄,只是在他的同族胥吏來看他時,才道:
「給我從弟徐階寫信,讓他好好做官,將來務必替為兄報仇!」
徐璘說著就涕泗橫流起來,而緊咬著牙。
「啊!」
而金維這裡則還沒挨到一百就斷了氣。
在場的大鄉宦們皆不敢再說話。
即便是顧清這樣以尚書銜致仕的大臣也在這時只對自己子弟暗語:「待會去問問那位周將軍,可有婚配。」
「之所以說是生員金坤冤枉的勇衛營,那是因為據其附近小民佐證,金坤沒有買鴨也沒有養鴨,而是借他的鴨子,他有借據為證!」
「這金坤素來吝嗇,為栽贓陷害勇衛營,連鴨子都選擇借,而不是買,而這也正好澄清此事原委!」
「另外,關於商販董善被殺,也是有人陷害勇衛營,原因是拒貴縣仵作和本憲所帶仵作判斷,刀口與軍用所有刀口不同,而且此人還喉骨發黑,明顯在中刀之前已經被毒害。」
馬錄這時則繼續審結其關於勇衛營被指掠奪民財、殺害百姓的案來,且說後,就問著諸鄉宦:「諸位鄉賢,本憲所判公允否?」
「自然公允!」
「風憲真是刑名聖手,既維護了禁軍名譽,也疏解了鄉民誤會!」
「國與民皆賴公之正直,而得以相和。」
顧清這時先笑著說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