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炎皇宮。
養心殿。
謝天堯靜靜看著手中的信函,面色陰沉。
「這個劉知州,當真以為朕殺不了他嗎!」
砰!
他將信函,狠狠拍在桌上,氣得夠嗆。
科舉?
你搞一個夢想,也就算了!
你又要給我搞什麼科舉出來?
這豈不是不將朝廷律法放在眼裡了?
天賦皇權……天賦皇權,實際上,真當上皇帝的人,才知道,什麼天賦皇權,都是糊弄鬼的事情!
天賦皇權的話,自己怎麼會老,自己怎麼會死!
所有的天賦皇權,都是愚民的說法!
自古以來,皇室都有著一套說辭,來證明自己大統的合法性。而這些皇帝,統治的手段,自然是給那些貴族,士大夫很高的權力和足夠的利益。讓他們再一層一層,去統治那些國民。
這一切,自古如是。
可現在呢?
你劉錚,竟然要挑戰這一層一層的統治規則!
謝天堯不傻。
他自從登上皇位,便知道,龍炎王朝已然腐朽,如若不改革,這艘船,遲早要爛。但他同樣知道,若是輕易動到那些貴族和士大夫,以及藩王的利益,整個國家,會亂成什麼樣。
「聖上,聖上……消消氣,消消氣。」
周總管在一旁著急道。
謝天堯冷冷笑道:「消氣,你讓朕怎麼消氣?」
他突然啞然失笑:「劉知州,劉知州……哎,若朕還在青壯之年遇到他,定會將他推出朝野,引領改革……」
然而現在。
他自嘲一笑。
他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
如今幾個皇子,斗得你死我活。
這種情況下,改革?定會是這亂世的一道導火索。
他不敢。
因為他老了。
他不想謝家的龍炎王朝,葬送在自己手中。
苟延殘喘麼?
他哈哈大笑:「劉知州,你在教朕做事嗎?可惜啊,可惜啊,可惜……」
他眼神倏地轉冷,喝道:「下旨西域,今年上元佳節,各都護府節度使,必須回京述職!」
周總管渾身一震,低頭應是。
老皇帝……
這是要卸磨殺驢啊!
西域都護府,已然重建。這個時候,留著這劉家父子,還有什麼用?
大宛國元氣大傷,隨便派一個帶軍將軍過去,那謝玄,定然難逃一死。
謝天堯緩緩起身,而後笑道:「老周啊,陪朕出去走走,朕想看看朕的大好江山。」
周總管喜極而泣:「聖上,聖上,您終於肯出宮了,快快快,備駕,備駕!」
當年。
謝玄跑到西域,建起大宛國,後又聯合羌人,擄走謝天堯最心愛的女人,謝天堯一怒之下,發兵西域,昭告天下,昭告謝玄,不破西域,他便五十年不出宮!
結果。
他兵敗幽靈城。
今日,都護府已經重建,那誓言也便沒了。
謝天堯負手而行,那睏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緬懷之意。
「清兒若還在,她給朕生的孩兒,也當十八歲了吧……」
「老周啊,你說會是皇子,還是公主?」
周總管冷汗涔涔。
他哪裡,敢說一個字?
……
又是三日。
焉耆城的文舉,武舉,匠舉,同時開始。
三個地方,皆都熱鬧非凡。
那崔龔,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更衣,精神抖擻,他覺得,自己重生的機會來了,他將再一次,登上歷史舞台,讓崔家重新閃耀!
「恭喜老爺!」
「恭喜崔老爺啊!」
「崔老今日,定會一舉奪魁!」
聽著別人的恭維,崔龔很艱難地保持著一臉的謙遜,擺擺手:「同喜同喜。」
崔家老爺的陣仗,可不是蓋的,身後跟著一幫人,恨不得敲鑼打鼓。崔龔看了一下,微微嘆了口氣,覺得美中不足的,還是沒有馬車來接自己。他不由哼了一聲,這個西域節度使,當真是太不會做人了!
罷了罷了。
暫且這樣。
等自己重回官場,便是登龍轉鳳之時!
西域,只不過是一個跳板,什麼狗屁積分,他崔家家主,會稀罕嗎?遲早,他還是要回到龍炎王朝的。
所以,一路上,看到那幫興奮異常的寒門學子們,便冷冷一笑。
與此同時。
凌辰,也早就準備好了。
沒錯。
他就是那崔龔眼中的寒門學子,別說書童了,便連背書的筐子都沒有。一身衣服全是補丁,甚至走在路上,他心中都在惴惴不安,這科舉,用的是誰家的筆?自己這一窮二白的,筆墨紙硯,可是要什麼沒有什麼。
「滾開,你擠什麼擠!喲,原來是凌辰啊?哈哈哈哈,你也來參加嗎?」
崔龔的那幫下人,看到凌辰後,紛紛放聲大笑。
崔龔也瞥了他一眼,倚老賣老道:「年輕人,文采固然不錯,但做事卻太尖銳。你這種性格啊,不適合仕途啊。」
「這樣,若我中舉,缺一個潤筆書童,你來如何?」
這話一出,全場又是爆笑。
當年凌辰被文豪竊取文章,而後因此入獄,偏偏這些望族的人,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你一個寒門弟子,發什麼策論?那種治理天下的文章,是你一個賤民可以寫的嗎?
你只有給這些老爺潤筆的資格!
「吵什麼吵!都給我安靜點!」
凌辰剛想說話,這個時候,負責文舉的執事,冷冷看了那崔龔一眼:「好好到後面排隊,再敢喧譁,取消你資格!」
「你……」
崔龔氣得半死。
凌辰卻是笑了出來,對那執事拱了拱手,這才跟著隊伍,依次進入。
崔龔目光狠毒:「哼,看你一會兒能不能笑得出來!」
十五萬人的科舉。
這可不是一天能搞定的。第一天,三個考場,只能各自負責五千人的考試,這已經是極限了。即便如此,這設在焉耆的一個露天馬場裡,擺著桌子板凳,條件還是有些簡陋……
等這五千人一落座,試卷便發了下來。
劉錚和青陽鑠,此時站在高處,看著這個世界,第一次的科舉,他就想起了當年自己高考的時候……那一場改變命運的考試,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記得自己高考的時候,前一天晚上,整整一晚上,都睡不著。
儘管那樣,第二天還是無比亢奮。
只是現在的這些人,這第一批吃到螃蟹的人,他們應該不會懂,這場考試,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公子,那人便是凌辰。」
青陽鑠指著五千人中的一個。
劉錚呵呵一笑:「能讓先生賞識的人,定然不錯。且看這次西域策論,他會如何去作了。」
青陽鑠笑道:「非是碩賞識,是碩以為,他的偏激尖銳,當和公子無疑。」
「啊?」
劉錚楞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西域策論?」
當試捲髮下來的時候。
不少人看著這個題目,登時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崔龔。
策論?
怎麼是這個?
即使是考試,不也應該考四書五經中的內容嗎?
這……
崔龔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凌辰,則是眼中放光,激動得情難自已。
此時。
他很想仰天長嘯一聲!
自己想要的時代,終於來了!
……
武舉這邊。
同樣非常熱鬧,應該說,比文舉那邊還要熱鬧上幾倍。畢竟這個年代,能識文斷字的人,還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一身蠻力走天下。
而且這邊也是鬧哄哄的。
剛剛入場,那熊傲便跳了出來,衝著這近萬人吼道:「廢話不多,我熊傲,在這裡,誰敢來挑戰!」
秦長風走過來,對著他的腦袋,狠狠就是一巴掌:「不是讓你來打架的。」
全場,哄然大笑。
熊傲撓撓頭,但他怎敢跟秦長風造次,舔著臉笑道:「秦將軍,不是打架嗎?哈,我熊傲就是一粗人,就是一粗人,您說怎麼來,你們,都給老子排好隊!」
秦長風環視一圈,淡淡道:「武舉考核,分理論篇,戰術篇,實戰篇三個部分。公子有言,自我定位。認為自己是將軍的材料的,三個都需要考核。認為自己是軍中文書的,便只用考第二個,認為自己適合當兵卒的,就考第三個!」
全場議論紛紛。
這還分得這麼詳細啊?
那熊傲哈哈大笑:「秦將軍,我熊傲,給您當個偏將沒問題吧?」
秦長風冷冷道:「考核!」
「噢……」
熊傲一臉委屈:「可我哪知道什麼戰略戰術啊,打仗嘛,殺就完了,把敵人都殺死,就完事兒!」
全場再次響起爆笑,人仰馬翻。
現場的氣氛,也跟著變得歡樂了很多。
小桃偷偷問自己小姐:「小姐,您報哪個?」
謝嬋想了一下,咬唇道:「都報!」
「啊?萬一您考中大將軍怎麼辦呀?」
小桃倒吸一口氣。
謝嬋聽著很受用,呵呵笑道:「那豈不是離那劉狗賊,更近一步,輕輕鬆鬆將他刺殺?」
小桃贊道:「小姐英明!」
「這位將軍此話,其實已經深諳兵法,何來不懂戰略之說?」
就在此時,劉錚笑呵呵走來。
全場譁然。
「劉公子來了!」
「劉知州!」
「見過劉公子!」
謝嬋的眼睛,瞬間移了過去。
偽善,蠱惑人心的傢伙!
這才幾天,竟然都被這麼多人奉若神明了!
該死!
明日就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