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城。
雍王頹然坐在椅子上:「蜀軍真退了?」
「退了!」
「王爺,蜀軍退了!」
全城慶賀。
沈曼青,輕輕笑著,看著遠方。
手中撫琴,卻已不再是那《十面埋伏》,而換成了《金蛇狂舞》。
雍王呆呆地看著城頭的沈曼青,而後猛然蹦了起來:「追擊,追擊蜀軍!」
「全軍追擊!」
眾人大驚,但也知道,這是追擊蜀軍的最好時機,因為現在武都還在蜀軍手上,若蜀軍撤回武都,整裝再發,這場戰爭就沒有個完啊……
誰都知道。
在這個冷兵器的年代,一場戰爭持續半年,一年,兩年,都是有可能的。
這種情況,只能將那蜀軍,徹底擊潰,重新將武都奪取回來。
十幾萬漢中軍,士氣如虹,整頓完畢。
雍王一身戎裝,頗有氣勢,大手一揮:「兒郎們,將那蜀軍給孤趕出漢中境內,奪回武都!」
眾人轟然應諾。
百姓們夾道相送,他們漢中,終於有了反敗為勝的機會了!
然而……
誰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條軍報送來。
「王爺,王爺……」
「如何?」
雍王突然心中冒出來一股不好的預感。
「蜀軍被銀州軍,殺得丟盔棄甲,跑得那叫一個快啊……」
「我們,我們怕是趕不上了!」
「啥?」
雍王差點從那馬上摔了下來。
這還讓人玩嗎?
這是一點活路不給漢中啊!
眾將士也是面面相覷。
「王爺……」
「這可怎麼辦?」
雍王氣道:「怎麼辦,你說怎麼辦?回府!」
「是!」
回到王府。
又是一道一道軍報。
這時,雍王才知,此時將那蜀軍殺得頭都不敢回的,竟然只是自己旗下,肖康帶著的一萬五的軍隊……
他突然。
一種磅礴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他苦笑道:「這劉知州,當真機關算盡,哎……」
……
整個龍炎都震驚了。
事後人們得到這邊軍報,才知道,將那蜀軍,最後殺得連武都城都不敢進的,連夜討回蜀中的,竟然只是一萬五兵!
這肖康帶領的一萬五兵力,晚上廝殺,白天騷擾。
硬是將蜀軍搞得人心惶惶,無心戀戰,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聯合大軍」到底有多人,但就知道他們實在太兇狠了……
看那架勢,沒有二十萬人,誰敢這麼囂張?
於是。
聽說在三天之後,帶著殘留的十五萬大軍,跑回蜀中益州的時候,當蜀王得知,追殺他們的,只有一萬五兵力的時候,當時就昏了過去,跟著一場大病,天天都在吐血。
龍炎王朝的各藩王,馬上召集自己手下謀士,幕僚。
開始研究起這場戰役來。
為什麼。
一萬五可以追殺十六萬?
人們分析來分析去,才知這其中蹊蹺,第一是天氣原因,風雨交加,大雨傾盆,能見度低,再加上劉錚下令銀州軍,沿路截殺蜀軍斥候,這讓蜀軍的情報系統,陷入癱瘓之中。
其次,就是氣勢。這一萬五兵力,氣勢如虹,勇不可當,和無心戀戰,早點想回家的蜀軍將士相比,他們占據了氣勢上的絕對壓制。
再次,銀州軍的機動性。這銀州軍雖然只有五千,但在這場追擊戰中,卻是十分亮眼,各種奔襲,各種迂迴打擊,打完就走,走了又來——硬生生是將五千人,給打出來五萬人的既視感,因為漫山遍野,都是銀州軍啊!這也是最終成功迷惑到蜀軍的原因。
他們不知道,這便是後世的游擊戰。
震驚。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除了細節,還是細節。
這一戰,天下人都倒吸一口氣。
這個劉知州,到底是什麼人?
……
先不管其他人如何看。
漢中這邊,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終於勝了!」
「肖將軍威武!」
百姓們,奔走相告,這肖康,幾天時間,就被寫進了說書先生的故事裡,儼然成了這漢中城的第一英雄。
酒館,路邊,茶餘飯後,全部是這驚世一戰。
雍王很惆悵。
是啊。
雖然結局還算完美,但是他卻知道,這肖康,是那劉知州派去的,和他漢中城,半點關係沒有!
這等同於……人家一出現,便掌控全局的劉知州,送了你們一個人頭。
送了你們一份大禮。
僅此而已。
這讓雍王更頭疼了。
這些天,他還在想,若是這銀州軍,來到漢中不退,他便一狠心,領兵驅逐,這五萬銀州兵,怎也不是漢中二十萬大軍的對手吧?
然而……
劉錚這麼一下,搞得事情又變得複雜起來了。
此戰,武都奪了回來,漢中被圍兩個月,最難搞的,還是這城中望族,百姓們的情緒。所以,為了安撫這些情緒,漢中需要樹立起一個英雄的形象來。
這個英雄是誰,毫無疑問,就是肖康!
然而……
這肖康的所有進軍計劃,全部都是劉錚安排的。
肖康回到漢中這些天,言語之間,都是對那劉知州的欽佩之情,這個時候,若是雍王想動銀州軍,肖康答應嗎?
這可是現在漢中的英雄,第一將軍……
他的意見,雍王還是要考慮的。
完了。
完了。
雍王再次欲哭無淚。這個時候,銀州軍,占據上城港,已經三天了。其他港口,關卡,全部原數奉還,這銀州軍,倒是不貪心。
但是……
這上城港,才是真正的西北門戶啊!
上城港,是毗鄰銀州方向,最大的一個港口,可容納船隻數千,四通八達,可通往大江南北,甚至可以繞過漢中城,順嘉陵江,直達蜀境。這也是為什麼,雍王會派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大將肖康去鎮守的原因,就是擔心蜀軍水軍突然來犯,上城港一丟,這漢中城,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而此時。
銀州軍,愣是以「借地休整」,「再防蜀軍來犯」為由,霸占著這裡不走。
「王爺,那劉知州說,明日便來接那沈曼青……」
「王爺,必須得想個辦法啊!」
「王爺!」
一群酒囊飯袋,又開始了。
雍王怒斥道:「孤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嗯?告訴孤!孤想辦法,什麼辦法,你們來說,什麼辦法?」
眾人噤若寒蟬,低頭不語。
這個時候,銀州軍已經占據了道德制高點。更重要的是,還有著肖康支持,百姓們,也對這「三過家門而不入」,紀律嚴明,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將那關卡港口如數奉還的銀州軍,頗有好感。
幾次望族更是請命,建議雍王,早日將劉知州請到漢中,漢中當重謝!
另外,既然銀州軍都來了。
那我們漢中,更應將司馬之女,司空菁,嫁給那秦將軍,以示兩家之好。
雍王嘆了口氣:「好一個劉知州,好一個劉知州啊!」
「他的一份禮單,卻要拿走孤一個上城港的嫁妝!」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人仰馬翻。
「蜀王啊蜀王……你感覺到威脅了嗎?」
他突然覺得。
自己,或者說包括蜀王,甚至包括那魏王,都已經老了。
一茬一茬的年輕人,正在冒頭。
要變天了啊……
他深深吸了口氣,長身而起:「吩咐下去,明日準備藩王儀仗,迎劉知州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