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懸身體陡然一僵,扭頭看向了門縫,原本絕望的臉上,又有了一絲掙扎的渴望。
我心頭一怔,沒料到,蔣一泓會讓苟懸進去,他之前說了,苟家和地相堪輿無緣……
忽而,我又想到了「苟家」兩字……
現在苟懸已然不是苟家人,我這才思緒落定。
「去吧,苟懸。」我看苟懸的眼中,有一絲鼓勵。
苟懸重重點頭,推門而入,走進了地相廬中。
我則是邁步,匆匆朝著紙人許和黃七他們所在的大院方向走去……
此時正值午時,頭頂陽光刺目,暖意滲透四肢百骸。
走在路上的時候,卻有不少人扭頭看我,眼神都透著怪異。
我自然是顧不得那麼多。
總算走到大院門口,我才發現,院內只有黃七和謝滿倉兩人,他們正圍著一張木桌坐著。
桌上放著一鍋燒得咕嚕冒泡的湯,香氣四溢,兩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飯。
邁步進院,我喊了一聲黃七。
黃七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我的時候,他先是一愣,隨即便是滿眼驚喜。
「小李先生!」
兩人都放下碗筷,起身朝著我走來。
我也往院內走去,等離得近了,謝滿倉才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我一圈,不自然地說道:「小李先生……你這一個月沒回來,幹啥去了,怎麼弄得比我還寒酸?」
明顯,謝滿倉沒有以前那麼拘束了,膽子稍微大了一些。
他的話,也讓我啞然。
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一眼衣領子,我才失笑。
這一個月來待在地相廬,我只顧得上學《宅經》,哪兒注意到自己身上,這會兒不但渾身髒兮兮的,臉上都生了不少鬍鬚,這會兒沒鏡子看,不過謝滿倉都這樣說了,可想而知我此時的模樣。
微微吁了口氣,我心神放鬆了不少,笑著說等下換身衣服就好。
掃了一眼桌子,我又看了一眼紙人許房間,問黃七,許叔怎麼沒出來吃東西?
黃七謹慎地說道:「紙人許這段時間晝伏夜出的,應該是去辦什麼事兒了,他此時在睡覺呢。」
我愣了一下,在唐鎮,紙人許有什麼能辦的事兒?
黃七讓我先坐下吃點兒東西,填飽了肚子,他給我找衣物。
我的確是餓了,黃七請我坐下之後,我便大口夾菜夾肉。
一頓熱乎乎的湯飯下肚,渾身精力充沛。
我放下筷子,交代了黃七,去鎮上的裁縫鋪給我取衣服,並告訴他,要講清楚是蔣先生定的。
接著我又交代謝滿倉,讓他去做一些準備,我們今天便要離開唐鎮。
謝滿倉用力點頭,臉上有了憨笑。
黃七則是小心翼翼地問我,說我們來不是請先生的嗎,現在先生請到了?
我搖頭,並沒有多言太多,只是告訴黃七放心,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黃七才認真點點頭。
他立即和謝滿倉低頭溝通,兩人朝著院外走去。
我先回了自己房間。
一個月沒回來,屋裡頭卻沒灰塵,明顯有人經常進來打掃。
床頭有一面銅鏡,我看了看裡頭的自己,不只是鬍子拉碴,頭髮都長了不少,臉也髒兮兮的。
心頭苦笑,不過我並沒立刻去收拾。
蔣一泓有交代,我便打算等黃七將衣物取回來後,再去洗澡。
這期間,我打開了大黑木箱,並拿出來了身上的一堆東西,將其整理了一遍。
我並沒將地支筆和天干硯放進箱子裡,而是貼身放在內包。
定羅盤則是依舊掛在腰間。
最後坐在床邊,我低頭研讀宅經。
經過這一個月來蔣一泓的教授,以及我自己的理解,此時我能懂的,已經和一月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甚至於回想當初苗光陽所做的一些事情,那時候我覺得太神秘,現在看來,其實苗光陽有很多地方做得都比較淺顯,甚至於風水方面,他看得都不夠透徹。
若是蔣一泓,恐怕當初第一天,就將我爹帶出來了,甚至他都能看得出來,我家外面的風水被改過。
當然,我更清楚,這不是苗光陽不想做好,他已經做到了自己的極限。
只是蔣一泓和他的差距實在是太大,我被蔣一泓如此詳細地教授,自然對風水的領悟也更為深刻……
於八卦定理,看陰宅,看山水,我都粗通了不少……
甚至我還會了幾道陰陽先生所用的符。
當然,我現在還不會骨相之中的陽算,充其量也只是個風水先生。
不過按照蔣一泓的話來說,地相堪輿的風水,要更深一些,我算是陰術先生。
思緒至此,我便拿出來天干硯和地支筆,用剩下的墨塊研墨,再拿出來那疊麻紙,小心翼翼地在其上勾畫符文。
我所畫的,名為鎮煞符。
其頂端,是一個界字,不過界下兩豎分的更開,其中包含了一個敕字。
赦字往下,又是一個屍,而屍則是多了一豎,兩筆拉得極長,在其中還有界煞兩字!
這鎮煞符,有鎮屍的功效,不過其效果,在於畫符的人。
蔣一泓告訴我,有些厲害的陰陽先生,一道鎮煞符,可以鎮血煞,甚至是青屍,而我的話,他還不知曉我有幾分本事。
我一連畫了六張鎮煞符,便覺得腦袋空空,有種強烈的疲憊感。
我收手停筆,沒有繼續再畫下去。
這時院內也傳來腳步聲,緊跟著便是敲門聲。
我去開門,黃七捧著一個布包,畢恭畢敬地遞給我。
我打開看了,裡頭卻有好幾套衣服,並且這衣服,竟然是和蔣一泓相仿的唐裝!
黃七告訴我說,謝滿倉還在做準備,他去給我放水,讓我先洗個澡,能稍微舒服些。
我點頭,讓黃七去做。
等這一番雜事全部落定,天色都快到傍晚了。
我換上了蔣一泓準備的唐裝,更覺得渾身輕巧舒爽。
此外,蔣一泓竟然早有安排,唐裝裡頭有專門放定羅盤的大兜,以及地支筆和天干硯,都有地方能安置。
黃七愣愣地看著我,眼中都是茫然好奇。
他明顯想問,又不敢開口。
這時,紙人許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乾瘦的紙人許從屋內走了出來,夕陽餘暉落在他的臉上,他那狹長的眼睛,顯得愈發陰翳。
和他對視,紙人許的眼中也有幾分喜色,他快步走至我跟前。
我沒有耽誤,簡明扼要地和紙人許說了我們要走。
紙人許這才點點頭。
他喃喃道:「是得走了,不然的話,怕是還不好走。」
「對了,陰陽,許叔幫你出了口惡氣,這苟家,怕是不太好受。」
說著,紙人許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
我一愣,下意識便問紙人許,他對苟家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