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苟懸的話,壓根沒有絲毫作用。
那被叫做三塘的孩子,明顯撞了祟,雙眼呆滯,毫無神采。
眼看著卜刀就要割開他的手腕!
苟懸面色大變,猛地拔腿衝進院內!
只見他快速將手上的卜刀調轉過來,將刀柄狠狠朝著前方一擲!
一聲悶響,卜刀刀柄便砸中了那孩子的左手。
兩柄卜刀幾乎同時墜入了水桶之中。
那孩子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苟懸和我。
他原本空洞呆滯的眼中,此刻竟迸射出狠厲怨毒的凶光。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抬起手,竟朝著自己的脖子掐去!
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本來已經衝到水桶跟前,作勢要將那孩子提起來的苟懸,忽然間便僵直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伸出去的一雙手,忽然摸到了自己的脖子。
那孩子用力掐自己的脖子,苟懸竟然也用力掐著自己的脖子。
很快,兩人的臉色都漲紅起來,儼然是要將自己掐死的舉動!
這一切不過是轉瞬之間,而此時,我也衝進了院子。
到了苟懸的身側,我一手飛速拿起定羅盤,另一手從胸口處掏出仿製羅盤。
我一把將定羅盤朝著苟懸的頭頂壓去,同時另一隻手將仿製羅盤壓向木桶中那化煞的屍體。
距離近了,那屍體依舊垂著頭,看不清他頭臉的模樣,但他那些黑色的絨毛正在朝著血紅色飛速轉變!
定羅盤壓住苟懸的瞬間,他便是一個激靈,陡然鬆開了脖子上的手。
可正當仿製羅要落至那屍體頭上時……
那掐自己脖子的小孩,陡然也鬆開手!
他猛地揮臂,一下子就劈在了我左手小臂上。
我直覺其實就告訴自己,我肯定沒那麼容易就鎮了屍,這小孩肯定還得鬧么蛾子。
但他畢竟是個娃娃,撞祟了又能怎麼樣,手裡頭又沒個刀劍。
可當他打中我的時候,我才曉得自己想錯了。
劇痛自小臂傳來,就像是骨頭斷了一樣,疼得我眼前一黑。
仿製羅盤竟然脫手而出,噗通一聲,便落進了木桶裡頭,濺起了一大片血花!
我強忍著疼痛,穩住心神,抽手之間,按在苟懸頭頂的定羅盤直接朝著那小孩壓去!
他已然一貓腰,將桶裡頭的兩把卜刀提了出來!
要是我用這定羅盤去鎮桶里屍體,有可能讓其不精準。
我不想第一次替蔣一泓去辦事兒,就損傷了這定羅盤。
同樣,我還怕我稍微慢一點兒,出點兒紕漏,就被斬斷了手臂。
這兇險之間,容不得半分閃失。
「啪!」的一下,定羅盤重重拍在了小孩頭頂。
小孩兒身體猛地一僵,他本來舉刀的雙手,直接便軟垂至身側,身體抽搐不已,嘴巴竟也吐出白沫,直挺挺的要朝著地上倒去。
此時,苟懸才徹底清醒過來,他面色驚慌,跨步從側邊繞過水桶,直接將那小孩抱起,夾在腋下。
「先出去,我鎮屍。」我眉頭緊鎖,低喝了一聲。
苟懸滿臉煞白,二話不說,夾著小孩兒飛速朝著院外跑去。
我將定羅盤緊握在右手上,同時彎下腰,毫不猶豫地將左手朝著木桶里掏去。
粘稠的血液,觸碰之下冰冷黏膩,讓我瞬間從脊骨躥起涼氣,身上不停地冒起雞皮疙瘩。
左手小臂更是不停傳來鑽心的疼痛,我強行忍住,不敢停頓分毫。
一時之間,我卻沒摸到仿製羅盤,好似碰到了血裡頭屍體的腿,僵硬得像是石塊。
我皺眉,繼續摸索尋找。
可這會兒,院子裡頭忽然冰冷至極,好似空氣都被凝滯住了。
「小李先生……快出來……」
耳邊聽到的是苟懸透著驚慌的低喊聲。
我注意力稍微散開了一些,這時,木桶裡頭那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抬起了頭。
一張乾巴巴的圓臉,顴骨高聳,鼻樑似是鷹鉤,眼珠凹陷,透著一股子猩紅色。
他臉上的皮膚緊貼著骨頭,以至於顴骨的位置,尖銳得就像是斷茬的刀子一般。
覆蓋在它臉皮上的黑色絨毛,已經有一小半成了暗紅色。
我頓時覺得如墜冰窟,本以為他要讓我撞祟……
不過腦袋卻一陣清明,以前遇到這種凶屍時的那種恍惚感,絲毫沒有出現。
我餘光卻看見,地上那些被割了手腕,生死不明的人,都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們的動作遲緩呆板,行動好似提線木偶一般。
這卻給了我極大的壓力……
我不敢再停留了……
我怕還沒摸出來仿製羅盤,就會被這一群「人」包了餃子。
飛速抽回手,我猶豫了一下,始終還是沒用定羅盤去鎮屍,快步後退至院門處。
這當口,地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慢吞吞的圍到了木桶四周。
甚至前面有幾個,要朝著院口走來。
我快速將定羅盤掛在了院檐之上。
這時我才注意到,定羅盤之中的指針正在飛速的旋轉著,那簌簌聲響分外清明。
那些人一部分走到了離院門口兩三米的位置,便不再往前。
我本來已經提到喉嚨口的心臟,總算平緩了一些。
這不過片刻的時間,不亞於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兒……
稍不注意,就要把命折在這兒了。
我盯著院內看了一會兒,確保它們無法出來了,目光才落在苟懸身上。
此時,他已經把那個小孩兒平放在地上。
小孩兒雙目緊閉,也不再口吐白沫渾身發抖,他緊抿著唇,眉頭蹙成了一個疙瘩,能看出來他並不好受。
苟懸臉色依舊煞白,他的眼中除了驚懼不安,還有感激。
沒等我詢問,苟懸就告訴我,這小孩兒是苟家唯一的一個少爺,我救了他,簡直是幫了苟家天大的忙。
緊跟著,他又更為不安地看了看院內,小心說道:「可那屍太兇,小李先生你剛拜師不久,能解決嗎?要不然,還是請一下……」
苟懸話音未落,我便看見木桶之中的那具屍體,嘴巴的位置忽然一動,一顆發黑的珠子,便從它的嘴中滾了出來。
正常珠子應該是光亮的,可這珠子像是被腐蝕了似的,表面坑坑窪窪。
苟懸明顯也瞧見了,他的神色愕然之中透著驚怒。
他當即便低聲罵了句髒話,說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