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懸又對我說,既然我來了唐鎮,又到了懸河苟家,還在蔣先生的叮囑下到苟家幫忙,這東西交給我,就必定是蔣先生的意思,也肯定是祖師爺顯靈。
苟懸這一番話說得有些繞,我當真是不明白意思。
可他卻不由分說地將雕像塞到了我手裡,告訴我這東西必須得收,不然他沒法和蔣先生交代!
並且他下一次下水,祖師爺肯定也不會滿意他,說不定他就不能再上岸。
我這便不好拒絕了,撈屍人說自己不能上岸,就是說他會死……
沒有任何一個撈屍人,會隨便拿上不了岸開玩笑。
我拿穩了雕像之後,苟懸又讓我帶在脖子上。
語罷,苟懸的目光更加熱切。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苟懸這神色沒有絲毫惡意。
再加上蔣一泓信任苟家,又讓苟家欠我人情,我便沒有推辭的由頭了。
將這雕像掛在脖子上,苟懸眼中的熱切,已然變成了興奮。
我隱隱猜測,這跟我是蔣一泓的弟子,又是撈屍人,還帶上了這雕像有關。
這一路,我們約莫走了得有小半個時辰。
總算從草皮地,走到了河岸旁。
這裡的懸河當真是寬闊,一眼看去都望不到對岸。
更前方一些的位置,有一條支流,約莫二十餘米寬闊。
支流呈現出一個直角,直接流入了草皮地之中,又約莫在二三百米外,我看見了一個極大的建築。
紅色的磚牆,黃色的圓頂,這看起來是一個巨大的院落,屋門更是寬闊高大!
當然,也得虧今晚月色皎潔,再加上我視力異於常人,否則的話,根本看不清晰。
苟懸又和我重複了一遍情況,大致和他在地相廬時說的差不多。
最後,苟懸著重還和我說了他們家主昏迷,以及那些僕人撞祟。
其實半路上,我就在思索這件事兒,只不過被苟懸給我雕像,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分了神。
我此時凝神思索,低頭掃過腰間掛著的定羅盤,又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仿製羅盤。
按照蔣一泓教授我的東西,我只要用定羅盤,就能讓凶屍厲鬼難以近身。
仿製羅盤則是對付那化煞屍體的關鍵。
只要我用其將那化煞屍鎮住,苟家的麻煩就能妥善解決。
定神想清楚了這些,我便告訴苟懸,不用惶急,這件事兒我定能妥當辦好,只要他告訴我,化煞屍在什麼地方即可。
苟懸神色鎮定了不少,連連點頭。
他臉上笑容更多,和我說,等他們家主醒了,必定會驚喜無比。
我來了苟家,是苟家的大事兒,也是大機緣!
我便沒接這句話了,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接,也接不住……
片刻之後,我們就順著這條支流,走到了苟家的大宅門前。
在這一段的支流範圍里,密密麻麻停了不少的撈屍船。
苟懸走在我前頭,上了門檻。
整個苟家大宅,堂屋的高度就得有七八米左右,超過正常屋舍的兩倍。
堂屋格外寬闊,最內側的地方,有兩張太師椅,下方則是相對有四張正常的椅子和一個茶几。
在那些椅子後的牆面之上,都開了門。
每個門前兩側都放著燭台,點滿了蠟燭。
我往裡走近,便能看到那些門後頭,都像是通道一般。
整個大宅,太過安靜。
我皺眉,不自然地問苟懸,會不會撞祟的更多,事情更嚴重了?
苟懸這才告訴我,因為出現撞祟的事情,所以他讓所有撈屍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還沒出事的僕人也全部待在該待著的地方沒出來。
蔣先生設計過苟家的宅子,有很多地方都有符,能避開鬼祟。
現在其餘人很安全,也正是因為大家都躲了起來,苟家此刻就顯得很空寂了。
我這才明白緣由,點了點頭。
苟懸又指了指右側第一個廊道,繼續告訴我,他們本來沒將那屍體帶進大宅,可那屍體化煞之後,便被撞祟的僕人背進了這條廊道。
他跟進去找到過放屍體的院落房間,十幾個撞祟的僕人,全部都悍不畏死,他根本就進不去,也不敢讓別的撈屍人鋌而走險,再加上家主也昏迷了,他就只能趕緊去了地相廬。
我深吸了一口氣,極力保持思緒鎮定,朝著那條廊道走去。
這期間,我讓苟懸緊跟著我身邊,給我帶路,也不要走太遠,不然我未必能護得住他。
苟懸小心翼翼地貼著我身邊走。
他額頭上的抬頭紋都變深了不少,眉眼之中更為警惕。
本來苟懸只有三十來歲的模樣,還是個年輕人,可這副神態卻像是個中年一般。
他的手中抽出了卜刀,隱隱有護著我的動作。
我下意識地也想去取自己的卜刀,不過手落至腰間後,便驅散了那個念頭,轉而按住了定羅盤。
三步並作兩步,我們轉瞬就到了廊道之前。
幽深的廊道,沒有什麼光亮,抬頭往上一看,頭頂的空間也被天花板封住。
這整個苟家宅子,儼然是個完全封閉的大宅。
順著廊道往裡走,一小段距離之後,便有一些屋舍的門,同樣還有院門。
這裡除了宅子被封死,所有都是宅內建築,上方有屋頂之外,和其餘的大宅差別也不大。
大概繞過四五道門,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空氣中逐漸瀰漫著一股子難聞的血腥味兒。
這血的味道太新鮮,便很刺鼻。
苟懸的眉頭一直緊皺著。
又往前走了七八米,便來到了一處院門前。
血腥的味道變得更為濃重。
苟懸腳下的速度隱隱慢了不少……
我曉得,這怕是就到地方了!
毫不猶豫,我抓住腰間的定羅盤,隨時做好準備,朝著前方阻擋。
同時我跨步,直接到了院子跟前,擋在了苟懸的前頭!
這是個極為逼仄的小院,院內空間最多十幾平米,便是幾個房門。
而在院子中央,放著一個極大的水桶,裡頭靠著一個人。
這人垂著頭,腦袋耷拉著,臉上更是滋生了不少的絨毛。
這絨毛漆黑中泛著一絲絲紅意。
並且在水桶四周,橫七豎八地倒著不少人……
分明能看清,這些人手腕上,都有豁大的傷口,生死不知……
此外,水桶旁邊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他小臉蒼白中泛著不健康的紅暈。
他正努力地抬著右手,左手抓著一把卜刀,要朝著右手手腕割去!
這顯然是要放血!
苟懸的臉色勃然大變,他驚怒地吼道:「三塘!醒醒!」
他這一嗓子太大,太突然,驚得我耳朵都嗡鳴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