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在湍急的水域,不管是什麼屍,必定屍會覓替死鬼。
死人都求個安寧,即便是殺人報仇,也是這個目的。
在急水之中天天被沖刷,根本不可能有所安寧。
這種水旁也最容易出事。
尋常溺死鬼拉人脖子,藉此找人替死。
這地方的溺死鬼,會讓路過的人莫名其妙地走到河邊栽倒,然後被箍住脖子,生生淹死……
至於為什麼是拉人脖子,原因更簡單。
它們最開始不是想要直接將人淹死,而是想箍住脖子,被人拽上岸,最後再一腳將人踢進水中。
只不過,幾乎沒有人能從急水之中將死屍拉出來……
除了一種人……
那便是撈屍人……
我盯著河水看,何雉杵著拐,到了我身邊,她神色格外地小心警惕。
她左手杵著,右手摸出來的卻是一小把香。
何雉蹲下身,將香插在地上,取出來一個小火摺子點燃。
幽幽白煙冒起,河風一吹,這香竟嗤嗤地燃燒起來。
火星之下,有淡淡的火苗繚繞,香很快就燒了一半!
登時,何雉的臉色就變了變。
她迅速起身,杵著拐匆忙後退,一邊喊我,讓我不要挨著水太近……
何雉這反應,讓我警惕更多。
我們約莫退後了七八米,都到了碎石地外的草皮上,何雉才停下來。
月光似乎都變得更為淒冷,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我們剛才站著的那位置,稍微靠前一點兒,竟有一團蓬亂的頭髮……
那頭髮大半都在碎石地上頭,亂七八糟地散開。
隱約能看到亂發之下,有個蒼白的額頭。
至於臉,便看不清楚了……
饒是我,身上都起了不少雞皮疙瘩……
霍坤民同樣面色蒼白,額頭上汗水直冒,不過他站得還算穩,也跟著我們後退不少。
趕車的車夫,以及後面那些霍家的僕人,個個都是嚇得腿若篩糠,躲在馬車後頭,只敢露出來半個腦袋……
「李陰陽……」霍坤民聲音干啞,他沒看我,只是神色怔怔地看著碎石地那邊。
我沒接他話,而是看向了何雉。
很明顯,何雉看出來了一些問題。
若非何雉,我剛才觀察完水流,肯定還是會下水嘗試撈屍……
何雉眼皮跳動不止,睫毛微顫。
她語速極快說道:「死人吃香,很少有直接燒香的,燒了香,今晚上必定殺人,至少今晚上得躲著……我不曉得撈屍人是怎麼看這些,總歸你今天不能撈屍……」
我瞳孔緊縮一下,沉默片刻後,我如實告訴何雉,對這種情況,撈屍人沒看法,她不提醒我,我肯定會直接下水。
停頓了一下,我也和何雉說了急水沖屍,屍鎖喉的事兒。
何雉沒有立刻回答我,還是看著前方的岸邊。
我抑制不住目光,又多看了一眼。
只不過這會兒,那蓬亂的頭髮已然消失不見……
那死屍明顯已經回到水裡了。
插在碎石地里的香已經被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把竹籤。
「等明天戌時來,剛剛入夜的時候,陰氣最淡,你下水應該好一點兒,我可以在旁邊看著,等你出水面,我就能幫上忙。」何雉謹慎地說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抬頭看向霍坤民。
「霍先生,那就只能明天再來了,不能冒險。否則的話,不但辦不成事,還得搭上大家性命。」我沉聲說道。
霍坤民抬手,摁住了眉心,點點頭,隨即他便回頭下令,讓大家準備回山莊。
語罷,霍坤民率先上了馬車。
我攙扶著何雉也跟了上去。
霍家那些僕人,如蒙大赦一般,以最快的速度上上了馬車。我們剛坐穩,車夫頓時一鞭子抽下,馬兒嘶鳴之下,邁腿朝著前方奔去。
我其實也略鬆了口氣,因為我就怕剛才霍坤民不管別的,直接讓我下水撈屍,那樣指定得出事兒。
還好,霍坤民還是有理智的。
此時,霍坤民啞著聲說道:「山莊距離這裡還有兩刻鐘的路,過去了先休息一夜,明天看情況。」
我點頭同意,可心口卻像是壓著一塊巨石。
因為這尚且只是麻煩的一半,還算不上母子煞的問題。
一個死人燒香,一個急水沖屍,這就是大麻煩……
我真沒把握將屍體撈出來。
此外,還不曉得霍坤民的兒子有多凶呢……
鬼使神差地,我順著一側的窗戶往外看去。
我這角度方位,剛好能看到河邊的碎石地。
月光映射之下,我好似看見一個男童站在水邊,他光著屁股,腰身微微後仰,似是撒尿的動作……
這一幕簡直是詭異至極。
我們才剛走,哪兒又來個小孩兒?
偏偏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這顛簸太大,我一時間光顧看那小孩兒了,竟沒穩住身體,腦袋狠狠地撞到了窗戶邊緣。
鑽心的疼痛,讓我悶哼一聲,當真是痛得眼前發黑。
何雉輕呼一聲,驚慌地說道:「李陰陽,你沒事吧?」
緊跟著,我就被一隻手扶穩了身體,又有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摸到了我腦袋上。
那痛感太強,我本能地用手捂住了頭的一側,壓根不敢碰到傷口的位置,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隔了半晌,我才勉強緩過來一點兒勁兒。
顫巍巍地睜開眼睛,我只覺得眼球疼痛,眼前發黑。
車門外頭傳來了車夫慌張失措的聲音:「見鬼了……都平地了,怎麼突然還顛一下。」
「家主,您沒事吧?」這最後一句話,明顯是車夫詢問霍坤民了。
可馬車內卻很安靜,霍坤民並沒有回答他。
我粗重地喘息著,車廂內安靜得太詭異,我勉強抬起頭去看霍坤民的位置。
當即我臉色便驟變。
「何雉……霍先生人呢?!」我頭皮頓時乍起,心頭儘是惡寒!
因為霍坤民本該坐著的位置,現在空空蕩蕩,連半個人影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