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鬼婆子正在給那老嫗用糯米敷著眉心。
老嫗的臉色顯得很痛苦,額頭上一直在滋滋冒起來白氣兒,嘴巴也在顫慄發抖。
那模樣簡直是瘮人。
不過還好,她還是沒有掙扎。
村長這撞祟便撞得很怪異。
殺豬匠都那麼凶,為啥這幾人又安靜了?
我思索之間,也想要一併在苗光陽這裡得到答案。
苗光陽卻恰逢其時地開口:「鬼婆子,留一個來帶路。」
鬼婆子也沒疑問什麼,順手就將那小孩兒的一截繩子給割斷了。
剛斷了繩子,那小孩兒就又呆呆地往前走,不過它到了院門前頭又停下來。
「沒時間等你將他們全部處理完,我要先去看看那死人是怎麼埋自己的,埋在了什麼地方,要趕緊將他挖出來。沒這幾個他的血親去送他,他一會兒就得找別人。還需要弄清楚是誰在指點他。」
苗光陽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沉聲道:「我會給你留下記號,另外你把那根哭喪棒借給李陰陽用一用吧,他跟我走。」
鬼婆子動作稍微僵了僵,他點點頭道:「好。」
苗光陽指了指剛才堂屋那邊的地面。
頓時我就看見了前一刻被鬼婆子扔出去的,那根纏著白綾的細柳條棍子。
原來那叫做哭喪棒……
我快步地跑過去,將其撿起來。
這棍子入手,便是一股子涼意,並且這涼意鑽心,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苗光陽語氣鄭重了幾分:「我找過去,村里應該不出什麼意外了,等會兒你順著找我們,儘量不出紕漏。」
鬼婆子又點了點頭,鄭重地說了個好字。
苗光陽回頭走向院門,我趕緊跟上了苗光陽,不過手卻緊緊地抓著那根哭喪棒。
苗光陽沒管那小孩兒,縱使小孩兒已經走到了牆根那邊兒,他也沒過去。
只是伸手,將掛在院頭上的三合盤摘了下來。
頓時,本來在牆根那邊晃悠的小孩兒,忽然間身體一繃直。
他轉過頭來,便僵直著身體,朝著門這邊回來。
至於被綁在樹上的剩下三人,除了鬼婆子用糯米按著眉心的老嫗動作不大。
其餘兩人腿腳都在無意識地動著,腦袋也扭著看院門這邊,分明是想走過來。
我眼皮微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哭喪棒。
只不過我總覺得抓著的感覺不對,好似隨時會從手裡頭滑落似的。
苗光陽則是語氣慎重道:「李陰陽,你跟緊了他,他會帶著我們找到村長,哭喪棒你拿好,指不定會有什麼東西瞧見這孩子丟了一半魂兒,想要把它弄過去,你就抽那東西一下。」
停頓了一下,苗光陽繼續道:「我在後頭跟著你,那村長看見是你和他孫子,他不會跑的。」
登時,我就明白了苗光陽的意思。
他用村長的孫子帶路過去,村長讓他們撞祟,就是為了自己埋自己的時候有人送終。
要是我們把這幾個人都困死了,村長等不來人,肯定就會去撞祟其它人。
現在苗光陽更像是用我和這小孩兒當誘餌,村長一來不會動別的村里人,給我們減少麻煩。
二來看見我,肯定他很想要我的命!
我抿著嘴,點點頭,說了個好字。
這當口,村長孫子已經走到了院門口,他腳步蹣跚地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我悶不作聲,直接跟上了他。
從這裡出去之後,我們走向的地方,倒不是後山那個方向了。
而是村左邊兒的位置。
後山有山有林子,按道理是埋人的好地方,可那位置被我爹用來掛屍。
其實不只是我爹,應該是早些年我爹做撈屍人以前,原來在李家村的撈屍人就這樣做。
以至於村裡頭安葬人的時候,都會選擇別處。
小心翼翼地跟著村長孫子往前走,我很謹慎地注意周圍的動靜,時不時也回頭看一眼。
這回頭之下,我心裡頭還打嘀咕,因為我沒有瞧見苗光陽。
不過他肯定會跟著我們,只是說他也在戒備,所以沒跟的明顯……
這時候,夜色已經沒有那麼霧蒙蒙了。
當我們走到村頭左邊的墳岡子時,夜空之中的霧氣,已然消散的十之七八。
單薄的霧縈繞在圓月之上,陰氣森然,便成了老人常說的鬼月亮。
到了這裡,村長孫子便僵了僵,身體忽然抖了抖。
這不抖不要緊,一動之下,他身上纏著的繩子,竟然詭異的全部掉了下來!
更怪異的是,他側頭看了我一眼,斜斜看我的那眼神,透著一股陰翳的冷笑。
我手頭握著的哭喪棒更緊……
他轉過身,進了墳岡子……
我跟進去之後,便覺得通體發寒。
墳岡子是一片荒蕪地,聽我爹說,十多年前,有軍閥在這裡打過仗,死了不少人。
等那些軍閥離開的時候還在這裡埋了很多屍體。
之後這地方就被村民選來做墳地。
一眼看下去,亂七八糟都是墳包,隔得遠的十幾米,要是近了,三四米就有個墳頭……
村長孫子走得不慢,我腳步就只能加快,迅速地跟上它。
當我們經過一個墳頭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墳頭格外的單薄,甚至有板卷草蓆從墳土裡頭支棱出來,好似能看見裡頭有一隻烏漆嘛黑的腳……
而過了那墳頭,則是另一個稍微好一些的磚墳……
更怪異的是,磚墳前頭,竟然蹲了個人……
那人是個女人……從背面看,她腰身纖細,穿著緞子衣,精緻的三寸金蓮。
她似是抱著磚墳前頭的墓碑,身體微微地抽搐。
她忽然扭過頭來,一張白得嚇人的臉,毫無半分血色。
這臉很不好看,雖然她身材很好,纖細之下凹凸有致,可卻是一張圓臉,而且眼睛小,塌鼻樑。
她倒是沒看我,而是直愣愣地看著村長孫子。
「這麼好看的大胖小子,怎麼要去給死鬼上墳,去了,可就回不來了。」女人的聲音涓細,幽深,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
「跟姐姐回家,姐姐帶你吃香喝蠟。」
女人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卻抬起手,就要去抓村長孫子的肩膀。
這會兒怪異的是,村長孫子竟然回過來了頭。
他不躲不閃,也一動不動,就像是等著被抓肩膀一樣。
這一幕讓我心頭一寒。
大半夜的,哪兒會有正常人蹲在墳頭前邊兒。
她穿的東西體體面面,可這人,哪兒像是個體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