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機械地重複著手頭的動作,不知不覺間,就砍倒了三棵桑樹了,心緒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些。
冷靜之後,我也想得清楚通透!
我肯定不能夠和更夫為伍,即便是他有我想要知道的信息,我的身世,我也不可能去當他的弟子。
那樣不但背信棄義,更是辜負了師尊蔣一泓的教導!
更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與他同流合污,必定會遭到天譴報應!
他所說的話,也未必是真的,或許只是想要擾亂我?
想要收我為徒,本身就是他對我有所圖!
我又是狠狠地一刀劈下,將一棵桑樹斬斷小半。
陰生子這命數,前二十二年,讓我遭受了莫大的煎熬,可度過之後,卻給了我更大的機緣。
許叔,苗光陽,師尊……我更隱隱有所警醒,並深深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走錯了路……
哪怕只是踏錯半步,就必定會萬劫不復!
並且我也下定了決心,我肯定會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查出更夫所說事情的真偽,卻絕對不可能受更夫的蠱惑,被他驅使行惡!
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跟何鬼婆,紙人許一起對付他,將他拿下!
想到這裡之後,我腦袋徹底的清明了。
恰在此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驚疑不定的叫喊聲:「李陰陽!你幹什麼呢!你怎麼砍我家門口的樹?!」
這清脆悅耳的聲音,透著幾分焦急和氣憤!
我抬頭望去,至柳林子那邊過來的方向,何雉攥著一根繩子,繩子另一頭捆著一把焦黑的木頭,和一根約莫大腿粗細,兩米餘長的樹幹!
她正腳步匆忙地朝著我這邊走過來!
我喘了口粗氣,停下來手頭的動作,等著何雉過來,想和她解釋。
可沒想到,何雉到了近前,直接一扔手頭的繩子,就指著我的臉斥責道:
「你知不知道,這些桑樹,都是我奶奶栽下來的!它們是爺爺的半條命根子!」
「你送完屍體,不在外面等我,要不是我聽到聲音趕緊出來,你都要把樹砍完了!」
「你能不能不要為了邀功,就胡亂地去辦事兒!」說著,何雉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俊俏的臉龐被氣得煞白。
我卻聽得愣住了,手心握著的砍柴刀,都險些脫落。
我眉頭緊皺,心頭一陣慌亂,竟有些不知所措。
何雉卻蹲在了被我砍倒的桑樹旁邊,低著頭,一直在掉眼淚。
她低聲啜泣著,哽咽道:「李陰陽,為什麼看到你,就總會讓人難受?」「你走就走了,又為什麼要回來?」她的聲音中甚至還透著幾分哀求,卻讓我聽得心裡頭針扎了一般。
我張開嘴,嗓子眼被堵著似的,發不出來聲音。
可看何雉越來越難受,我才艱難地擠出來一句話:「我不知道……只是我學了風水,你家的風水有問題,桑通喪,門前這麼多桑樹,會絕後,先死孫兒,再亡子女……」
說完這句話,我手中的刀也握不緊了,直接落在了地上。
我更是無所適從。
何雉卻僵住了,她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我,溢滿淚水的眼裡滿是驚愕。
這一幕持續了很久,直到我感覺如坐針氈的時候,何雉眼中才流露出一絲絲的恐懼。
「李陰陽,你說什麼?先死孫兒,再亡子女?」
「是因為門前種的這些桑樹?」
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可很快我就覺得,這事兒有問題了。
何雉睜大了眼睛盯著那些倒下的桑樹,她緊咬著的下唇,已經變得有些發青,甚至有血絲溢出。
我瞳孔緊縮,試探性地問道:「何家,出過事?你和我說說?」
半晌,何雉才沙啞著喉嚨,悲愴開口:「我之前,有幾個哥哥的,他們都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
「我娘在生下我之後,便忽然暴斃,我爹則是被一個忽然詐屍的屍體扎穿了心口。自那之後,沒過多久,奶奶就傷心過度離世。」
「這十幾年,我和爺爺相依為命過來,爺爺雖然對我嚴厲,但是他和我講過,鬼婆子一脈,命中都有五弊三缺,很難活下去,他對我嚴厲,是為了我好,我一輩子遭罪多了,或許就不會再那麼容易遇到其它劫難……」
話語至此的時候,何雉茫然失措地看向我,眼中恐懼更多。
「真的是因為這些樹?因為風水嗎?」
我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因為我完全沒想到,何雉這輩子,活得甚至比我還煎熬……
至少我是沒擁有過,她是眼看著逝去……
沉默了許久,我才點點頭道:「的確是因為風水,風水之道,與命數息息相關,若是風水出了問題,家中人丁凋零,太過常見……」
我剛說完,何雉的眼睛便閉上了。
許久之後,她才睜開眼睛,再看那些桑樹的時候,她眼中情緒除了複雜,更多的卻是恨意和煎熬。
下一刻,何雉便直接抬手,抽出腰間的鍘鬼刀便砍!
她動作極為狠厲,並且她這力道要比我大了太多。
我本來想去幫忙,可三兩下,剩下的幾棵桑樹都被她砍斷。
我將目光落至院內的楊樹上,伸手撿起地上的柴刀,抬腿就徑直往院裡走去。
到了楊樹跟前,我毫不猶豫地一刀砍了下去。
不多時,何雉也進了院子,她不再問我別的,而是從另一頭開始砍楊樹。
我此時也不忍再說楊樹的禁忌之處了,怕何雉心裡頭承受不住。
很快,這楊樹也被斬斷。
何雉讓我跟她一起走,她知道村裡頭什麼地方有苦楝和槐樹。
我點點頭,便跟著何雉朝村內走去。
這一路上,我們走的都是路旁,儘量貼著村里土屋的院牆。
何雉明顯很謹慎,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著更夫的存在。
我也一直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甚至數次我抬頭看向視線傳來的方向時,都剛好能夠看到一個侏儒的身影,正躲在陰暗的角落裡……
這便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我覺得更夫完全不將何鬼婆當回事兒,即便是我們做的這些,他都沒覺得有絲毫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