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冰涼,透著寒意。
烏雲壓頂,悶雷滾滾,眼瞅著就要大雨傾盆。
「走。」紙人許收斂起臉上的神情,低聲催促。
我疾步朝著村尾的方向趕去。
不多時,周圍的屋舍院落開始變得稀疏,樹林子慢慢密集起來。
終於,何鬼婆子家的院牆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雖說光線暗了不少,但視野還算清晰。
一眼就能看出來,何鬼婆院裡頭沒遭到過什麼破壞,楊樹的枝條被夜風吹得簌簌晃動。
清脆的噼啪聲,就像是有人在拍掌一般。
我匆匆走至院門口,也顧不得其他,開口就喊了一聲:「何雉!」
我聲音不小,絕對能讓屋裡頭的人聽到。
甚至院內都形成了一股子回音。
可我這喊話,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院門緊閉,堂屋門也是關得嚴嚴實實,好似家中無人。
我心頭咯噔一下,不自然的又要喊。
紙人許卻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用喊了,家裡頭沒人。」紙人許聲音壓低了不少,他直接一推手,便將院門給完全推開。
雨點開始密集了起來,噼噼啪啪地落下。
「進來先避雨。」紙人許將他的背簍護在胸前,匆匆朝著堂屋走去。
我也快步跟上,很快兩人至堂屋門前,紙人許推門而入。
雨夜漆黑,屋內幾乎無法視物。
讓我不安的是,何雉和何鬼婆子,他們去了什麼地方?
幽幽的燭光亮起,驅散了一些黑暗,是紙人許點亮了桌上的蠟燭。
一眼看過去,屋內也是整齊潔淨,沒有絲毫的打鬥痕跡,也沒有被翻找過的跡象。
「何雉和何鬼婆,出去辦事兒了嗎?」猶疑了一下,我下意識地開口道。
紙人許還是搖搖頭,他皺眉道:「如果更夫來過了,那這屋子肯定保不住,鬥起來就得是你死我活,再不濟也會有人重創,一點兒打鬥的痕跡都沒有……」
「更夫沒來?應該找個村民問問看,是不是有人將何鬼婆子他們請走了。」
在紙人許說話之間,轟隆隆的雷聲不停地響徹,有閃電划過夜空,帶來刺目的白光。
雨水大得驚人,好似傾盆而瀉。
陣陣水汽,不停地朝著屋內竄來,我甚至覺得臉上都有些濕潤了。
這麼大雨傾盆的情況,也不合適現在出去找村民。
我定了定神,低聲道:「等等,雨水稍微小一些。」這期間,紙人許已經開始在整個屋舍里查找蛛絲馬跡。
我平復心神之後,拉了張椅子坐下,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蠟燭,又看看屋外。
我說不清此刻心緒,何雉可千萬不能出什麼事情。
嘩啦的雨水聲不停地在耳膜鼓動,攪得人心緒愈發不寧。
饑渴的感覺從腹中傳來,身上也沒帶什麼乾糧,我起身,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紙人許已經在屋舍內轉了一圈兒,此刻正坐在平時何鬼婆的位置上了,明顯,他一無所獲。
廚房裡頭米麵糧食什麼都有,很快我就弄出來不少吃食,端著去了堂屋,喊紙人許來吃點兒東西。
我倆剛挪著凳子圍著木桌坐下,拿起來筷子吃了兩口,院外忽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來得太過突然,紙人許頓時神色一冷,他「啪」地一下將筷子拍至桌面,另一隻手自肩頭一拽,呼哧一聲,鋼絲反射著銀光,一道紙紮人便朝著門口竄去!
嗖的一聲輕響,似是破空聲,緊跟著又是啪的一聲,紙紮人當頭便被抽了一棍!
紙人許陡然起身,另一隻手也要動。
冒雨鑽進屋內的,卻是一個纖細的身影。
她渾身被雨水打濕,頭髮全貼在了臉上,眼中都是驚疑。
剎那間,我身體陡然一僵,看向那身影的目光頓時溢滿驚喜!
「何雉?!許叔,住手!」此時紙人許已然抽出第二根鋼絲,我顧不上其它,縱身就擋在了紙人許的跟前。
何雉俊俏的臉龐微微蒼白,她眼中驚疑頓時鬆緩幾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下一刻,何雉眼中竟然浮現一抹驚慌之色,回頭看了一眼,好似屋外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輕身躍至木桌旁,呼地一口,便將蠟燭吹滅……
屋內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何雉……你……」我也是驚疑不定。
「噓……不想死就不要再說話,他們又要來了……」何雉的聲音壓得極低,語氣透著抑制不住的恐懼。
之前我和何雉的接觸,她很少露出恐懼之色。
他們……是誰?
我不敢再出聲,紙人許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磅礴。
門窗的縫隙之中,隱隱映射進來閃電的白光!
我驚愕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紙人許竟然又套上了一張紙紮皮。
那黑紅色的粗糙人皮質感,透著的陰厲,讓人不寒而慄。
紙人許,也察覺到什麼了?
我很想問何雉,卻不敢發聲開口,何雉面朝著堂屋門,身體微微弓起,一手持哭喪棒,一手握鍘鬼刀,分明也是全神戒備的動作。
又是轟隆一聲驚雷,震耳欲聾。
雷鳴過後,忽而又傳來「鐺」的一聲鑼響。
這一聲鑼,似是聲音不大,可卻像是壓制住了所有的雨聲,響徹在人的意識深處一般。
「夜黑風高,賊寇入門,小心火燭!」
沙啞的聲音中,透著幾分尖細,這特殊的腔調,完全壓制住了雨聲。
我的額上瞬間泌出冷汗,雙眼死死地盯著屋門……
這外頭的人,是更夫!?
忽然間我想到一個可能。
更夫應該來了不止一兩天了,何雉和何鬼婆子爺孫倆,一直在躲著更夫,所以他們沒回家?
而我們來了之後,被何雉他們發現了,所以才來知會?
我剛想到這裡,又是「鐺鐺」兩聲鑼響。
「戌時黃昏刻,人精衰竭時!一更已至,老狗守門嘞!」沙啞尖細的聲音,再次鑽入耳膜
我忽而感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倦意,腿腳都酸軟得無法站穩,斜斜地朝著前方倒去……
我心頭大驚,這要是撞倒在地上,馬上就得被更夫發現,屋裡頭有人!
可我卻太乏力,壓根就控制不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