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哥哥，你說愛情，愛一個人，愛的是對方的身體，還是靈魂呢？」
「愛的，當然是對方的整個人，從身體，到靈魂。」
「真的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嗎？」
12月31日，陽曆2003年的最後一天。
白曉荷離開魔都回京城後的第二天，沈佳宜在和黃振華從機場返回的路上突然問他。
而面對情感大師黃振華的話，沈佳宜淡淡一笑，沒有再爭論。
她攏了攏因為剛剛開了車窗導致有些飄亂的碎發，突然又轉頭道：
「哥哥，今晚我們去看演出好不好？」
黃振華有些詫異，但也沒有拒絕：「好，那你想去看哪個明星的演出？」
沈佳宜搖了搖頭，看著窗外飛逝的高樓大廈輕聲道：「不是看明星的演出，我想去看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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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對，戲曲《牡丹亭》。」
黃振華想了想，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想看這個，只得歸咎於文藝女青年突發的興趣。
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好。」
……
方協文最近的日子真的是難受並快樂著，因為那個莊國棟不僅和黃學妹有說有笑，談天說地，偶爾都能約黃學妹出去吃個飯。
雖然莊國棟只是以朋友的名義，但這同樣讓方協文有些不爽。
但幸在黃學妹對自己的態度也變得很好了，甚至這兩天，自己在圖書館「偶遇」黃學妹後，也能和她坐在一起看書學習。
在安靜的圖書館，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學習。
這不正是自己偶爾會夢到的場景嗎？
方協文很喜歡這種感覺，也很珍惜這種感覺。
只不過，這兩天他又老感覺自己像是忘了什麼。
這天上午，方協文下課後正準備回宿舍繼續聽黃學妹送的那張CD。
他準備學會這裡面的歌后再藉此和黃學妹開啟新的話題。
那個人模狗樣的莊國棟，和黃學妹聊天時動不動聊國外藝術，聊國外文化的。
方協文早看他不爽了，我國這麼多文化藝術難道不值得大聊特聊嗎？
特別是因為這張CD，方協文特意去了解了周杰倫，他對對方說的有一句深以為然。
我華流才是最屌的！
方協文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那個張口閉口「西方先進文化」、「文藝復興潮流、」「浪漫巴黎」的假洋鬼子莊國棟狠狠上一課！
然而剛走出教學樓，方協文就被幾個女生圍了上來。
本以為這些學妹又是自己的追求者，方協文正想拒絕時，才發現她們的眼神不善。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方協文認出其中一個女生了，好像是胡琳的舍友？
胡琳？！
在這一剎那，方協文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
果然，那位胡琳的舍友憤憤不平道：「方協文，你對胡琳做了什麼？」
以前都是叫方學長的，畢竟方協文怎麼也是計算機系的白馬王子，也有不少女生對她心存暗戀。
方協文皺了皺眉，他想起來在平安夜那天胡琳說要給他送蘋果，結果那天他並沒有遇到對方。
「學妹，注意你的措辭，什麼叫我對胡琳做了什麼？我這些天都沒遇到過她！」
此話一出，不僅那位胡琳的舍友眼神憤怒，另外兩個女生臉上也生氣了。
「你沒對胡琳做什麼，那他為什麼一直在宿舍哭，還不讓我們找你？」
其中一個女生忍不住開口了。
當初她也是暗戀方協文的，可惜做不到像胡琳那樣大膽追求，加上胡琳不僅在宿舍放下豪言一定要追到方師兄，還對她們這些潛在情敵又是幫忙又是送禮物的。
往日盛氣凌人的胡琳大小姐這麼低聲下氣的對她們，這讓她跟其他一些人都放棄了追方師兄的想法，轉而開始嗑胡琳和方師兄的CP。
嗯，其實也有方師兄平時對她們的態度也讓她們看不到希望的原因在裡面。
可惜眼下自己嗑的CP似乎破裂了，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胡琳，也要來找方協文討個說法。
但是方協文有些無語，胡琳哭關他什麼事？
他看著這幾個女生無奈道：
「我本來就沒對她做什麼，我除了上課就忙著兼職，別冤枉我啊！」
胡琳的舍友不依不撓道：
「那也跟你脫不了關係，胡琳只可能因為你哭！」
方協文火氣有些上來了，但還是強忍著說：
「我再說一遍，這跟我沒關係，OK？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說罷，方協文轉身要離開這裡，再待下去，他都怕自己在學校的良好形象要沒了。
「等等！胡琳那麼喜歡你，她現在這麼難受，你就不能去安慰一下她嗎？」
聽到後面女生的話，方協文不為所動，只是加快了腳步。
難道胡琳喜歡我，我就要接受她嗎？
她喜歡我，關我什麼事？
內心強大，意志堅韌的方協文根本不接受這種道德綁架。
更何況，胡琳要是因此不糾纏他了就更好，免得以後被黃學妹誤會。
方協文越想走的腳步也越快，他還得回去學歌，到時候好去見黃學妹呢！
後面，本想幫胡琳討說法的幾位女生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
「沒想到方學長這麼無情？」
「是啊，胡琳哭成那樣，課也不上，飯都沒吃幾口，虧她還為方協文做了那麼多事！」
「現在怎麼辦？要跟胡琳說嗎？」
「算了，先回去勸勸胡琳吧，別告訴她我們來找過方……協文。」
以後方協文再也不是她們的白馬王子，也再也不要叫他學長了！
簡直是侮辱了「學長」這個充滿愛與溫柔的美好詞彙！
……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
魔都劇院內，華麗婉轉的崑曲唱腔從「杜麗娘」口中唱出，好似瞬間就把人拉進了她的愁緒。
二樓包廂里，沈佳宜看得仔細，聽得認真，時而還會跟著這唱腔內的起承轉合而搖頭晃腦。
仿佛真是沉浸式看戲。
但是黃振華只想睡覺。
他雖說不是什麼急性子，但是聽著這種戲曲的腔調，實在是太助眠了。
特別是沈佳宜今天買的是全本，雖說是簡化版的，但是也要三個多小時。
黃振華真看得昏昏欲睡，要不是劇場內時而響起熱烈的歡呼鼓掌聲，他早就睡著了。
他感覺自己今天有些失策了，早知道應該直接將戲班子請到家裡去，讓沈佳宜直接看個夠。
但估計對方也不會願意，看戲也是需要氛圍感的。
「哥哥，你要是困了就趴我腿上眯一會兒吧。」
沈佳宜看著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心下有些好笑，也是有些難為他陪自己來看這場戲了。
現在才到「遊園」的環節，後面時間還長著呢。
黃振華還想犟，但是腦子已經困得不行了，直接就趴在了沈佳宜的腿上。
沈佳宜迭起二郎腿，讓他的頭滑向自己懷中，抱著黃振華的腦袋一邊輕輕給他按摩，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
說來也奇，趴在沈佳宜懷中後，黃振華感覺周圍的聲音都調小了。
就像是在看電視，困了想睡覺時，有人幫你把音量鍵給調小，這時候，電視的聲音反而是幫你入眠的背景音。
黃振華感覺就是如此，在沈佳宜的懷中，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如茉莉花的清香，很快就睡了過去。
舞台上《牡丹亭》的劇情還在進行，這劇全本有五十五場戲，全本演完得分兩到三天。
但即使是刪減了大量劇情，最終只縮到三個多小時，也仍舊沒有讓這劇失去它的魅力。
昏暗的劇院裡只有舞台上的光芒散射，沈佳宜就這麼看著台上的戲，她抱著黃振華，眼中被舞檯燈光照射得光彩流溢。
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振華突然感受到臉上一陣濕潤，睜開眼睛摸了摸，似乎是淚水。
他抬頭望去，也不由得感嘆即使是這種死亡角度，沈美人顏值依舊抗打。
借著舞台的燈光，黃振華清楚地看見了她睫毛上掛著的淚珠。
「怎麼了？」
黃振華坐起身，幫沈佳宜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感動得流淚。」
沈佳宜小聲回答，這會兒正戲已經結束，全體演員正在台上向觀眾謝幕。
黃振華見此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跟沈佳宜一起離場。
出了劇院後，雖然已經十點多了，但沈佳宜不急著回去，她拉著黃振華一邊走一邊回味剛才的劇情。
「佳宜，現在能說說你今天怎麼就突然想看這個戲曲嗎？」
黃振華到現在自然也不會把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戲劇，真認為是對方文青發作才看的，他隱隱感覺其中發生了什麼變化。
沈佳宜低頭踩著影子慢悠悠走著，聞言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反問道：
「哥哥，你知道《牡丹亭》講的是什麼故事嗎？」
黃振華想了想，他雖然今天沒看戲，但是對這個鼎鼎大名的戲曲大致故事，還是知道的。
沉吟了片刻後，他開口道：「簡而言之，就是深居閨閣的杜麗娘做夢夢到了柳夢梅，兩人在夢中一見傾心，但是夢醒後杜麗娘見不到他，從而相思成疾最終鬱郁而亡，然而她死後又意外發現這世上真有那個柳夢梅，然後一人一魂再相愛並且杜麗娘因愛復活，接著被人棒打鴛鴦，但還是感動皇帝成全了他們……」
一口氣說完後，他頓了頓感嘆道：「杜麗娘因愛而死，因愛復生，真是令人唏噓又嘆服。」
見黃振華說出了《牡丹亭》的故事，沈佳宜笑著跳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笑道：
「這麼感人的故事，當然值得我來看啊，杜麗娘託夢給柳夢梅，將自己身世因果告訴他，從而有了那句流芳百世的題詞……」
說道這裡，沈佳宜的眼中顯出無限柔情，她看著黃振華的眼睛，輕聲說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黃振華一時沉默，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文藝女青年的文青病，但是他有些不太敢看沈佳宜那柔情卻又熾熱的眼神。
那句題詞，像是說杜麗娘，但黃振華又隱隱覺得，沈佳宜在說她自己。
「叮鈴鈴~」
正當黃振華糾結自己是該說話還是該吻沈佳宜時，電話如救命稻草一般響起。
拿起來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救苦救難心地善良的親妹妹。
黃振華暗下決心，以後少笑點老妹了。
「喂，玫瑰，這麼晚有事嗎？」
「哥，那個方協文跟莊國棟之前一樣，有女朋友還騷擾我！」
「……」
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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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