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我好空虛，我好寂寞
「你是說……大家都變得正能量了？」
「大人，正能量是？」
「人有點怪，人有點好，人又有點怪好的。」
「……大人高見，是這樣的。」
第八座副塔既成，信標旋即啟動，一切都是全自動的，不需要開關，不需要儀式，不需要準備，剎那間，無形的力量拂遍花州，干涉心靈的力量潤物無聲，一切都在無聲無息間發生，那是極微妙的變化。
範圍卻遍及全城。
效果……有點怪好的。
李局回到同文局，便要派差役們散出去觀察市井變化、風聞奏事，可還沒沒等下命令，納蘭文博便已來報，說同僚們都有點不太一樣了。
李白龍望著眼前的得力幹將，但見對方臉上掛著和煦的暖男笑容，怎麼看怎麼彆扭：「你……你還好嗎？」
「屬……屬下也有點不對勁。」
納蘭聞言，哭喪著臉，可笑意卻止不住，於是臉變得很扭曲。
他咽了口唾沫，笑容越發扭曲，甚至看著有些痴痴呆呆。
畢竟是李局的得力幹將，畢竟是脫穎而出的勞改犯，畢竟是同文局控評室的第一支大噴子，納蘭文博依然能夠較為精準地描述問題。
「一方面，屬下感覺很好，很踏實，心裡很平靜，很舒服。想我從前年少頑劣，不當人子，竟算計到了靈御派的頭上，淪為階下之囚、背上累世之債，也是自業自得。幸得管教垂憐，幸得局座搭救，給小人一個再世為人的機會，來到同文局，不僅清解了債款，還給了官身……」
納蘭越說越多，竟是落下淚來，聲淚俱下道：「這等再造之恩，如何敢不盡心報答？小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局座的差事辦好！」
「……」
李白龍見他真情流露，有點不太習慣。
畢竟納蘭先前都是一副精明幹練、寡言少語的冷酷忠犬秘書的模樣，馬屁功夫十分頂，比現在這長篇大論的直球感恩要高級多了。
他耐心等對方控制了情緒，問道：「那麼，不對勁在哪裡呢？」
「就在剛剛，小人還在控評室里謄寫今天的話術綱要、痛擊一切仕女嬌娥，突然感到一陣心靈上的寧靜和感恩，然後……」
納蘭痛心疾首道：「然後小人就罵不動了！」
李白龍納悶道：「痛擊什麼？」
納蘭愣住，然後恍然，狂怒地扇自己的耳刮子：「木勾標緻！木勾標緻！他媽的！她們是！她們就是！」
「？？？？？」
「我開始想，母……女子們喜歡看那些書，也應該是有緣由的，她們激進地表達觀點、甚至不惜去抹黑和傷害別人，是不是因為，她們從開始就是被無視甚至傷害的。她們對異己極端排斥敵視，是不是因為她們的小圈子是她們唯一能夠擁有和掌控的……」
「！！！！！！」
乖乖不得了！變龜了！
李白龍大驚失色，望著濃眉大眼的納蘭文博，一臉不可置信。
這集霸本是他帳下的虎將，同文局第一拳法家，經由李局為其點化開悟、觀想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網絡道韻之後，習得了一手驚天動地的孫吧形意拳，筆鋒之廁，言辭之抽象，花州的集美們根本無從抵擋。
而現在……
這濃眉大眼的，要做榮譽女人嗎？
納蘭文博望見局座震驚和痛心的目光，猛然回神，他虎軀劇震，臉上浮現出痛苦與羞愧之色，大叫一聲，當頭便向房柱撞去，其勢兇猛，有去無回。
李白龍移形換位，伸手相攔，只覺納蘭用勁之巨，簡直拼盡全力，若他不攔，恐怕這一撞之下，腦漿子都要迸出來了。
集霸，你好颯！
被救下的納蘭文博雙目含淚，身體顫抖，叫道：「無顏面對局座了！女娘們來勢洶洶，我身受大人恩德，卻無法為您分憂，不如死了！」
……你的稱呼好客氣啊！
李白龍頭大如斗，嘆了口氣：「大傢伙兒都這樣了？」
納蘭閉上眼睛，屈辱地點頭：「眾人……鬥志全無，已不想再與小黑子們斗下去了，他們說，要相互理解，要互相支持，女人可以看男人寫的書，男人也可以去看女人寫的書，沒必要以性別和喜好來劃定成分、互相敵視……」
「……」
李白龍愣了片刻：「……感覺這信標有個更適合擺放的地方。」
納蘭自是聽不懂這感嘆，兀自雙目流淚，羞愧難當：「我攔阻不過眾人，也難以遏制心中的平和柔順，再難對女子們揮出豪拳……局座！納蘭不能為你效力了！納蘭的拳，已然鈍了……」
他垂頭喪氣，嘆息道：「您還是將我遣返回靈御派吧，小人情願再回勞改營，餵馬攪料，鏟糞漚肥，每日早起晚歸，辛勤勞作，撫育眾生，頌揚大道，於方寸之間，見命起靈生、轉輪寂滅，以證靈御眾生、有情眾生……」
——又變成靈御派的形狀了！
李白龍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回神！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納蘭無精打采，哀聲道：「小人無用……女流洶洶，惡意昭彰，大人命我以暴制暴，可納蘭心中的暴，已是憑空化作繞指柔了……」
「……」
李白龍無奈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變得軟弱了，女流們也變了？」
這話仿佛天上劈了個雷，納蘭剎那間戰慄起來。
他如夢初醒，望著李白龍，目中全是不可置信。
「您是說……」他顫聲道，「木勾們也開始講理了？」
「……」
你他媽……
「她們不再逢男必反了？不再將少數人渣的行為擴大化到全部男人身上了？開始理解男人的苦與悶了？不再打擊和壓制男人們的一切樂趣了？」
納蘭追問道：「我們可以平和地交流了嗎？不需要再歇斯底里地互相指責了嗎？可以尊重並了解彼此的想法和喜好了嗎？可以……」
「……可以不用再戰鬥了嗎？」
狗屎，這人被信標影響太深了！都文藝起來了！
以前那個張嘴「角角心情」閉嘴「女精入腦」的納蘭哪裡去了！
李白龍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踢他一腳：「他媽的，你問我嗎？自己去求證啊！看看她們變了沒有！」
納蘭如夢初醒，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一臉雀躍。
呸，這下真是厭女又渴女了。
德性。
見這廝連蹦帶跳出門去，李白龍在後面喝道：「派兒郎們都去！不僅僅是看小黑子們有沒有變，還要查一查花州整體的風向變化，包括讀者們的輿論氛圍，整體的風氣反饋，還有徵文和綜藝的推進……」
納蘭笑得活像個暖男，回身鄭重拜道：「局座放心，引導風氣，求同存異，快樂閱讀，共同進步……這些事情，大家都願意做的！」
李白龍目送他離開，不多時便聽到辦公區傳出的歡呼聲，然後就是一群人烏泱泱地湧出衙門，街道上似也傳來歡聲笑語。
他呆立半晌，搖搖頭。
高高興興地搞徵文，做節目，讀者們求同存異，感興趣就了解一下，不感興趣就走開，不罵不涉，不爭不急，事情本該如此的。
同文局的工作，本應該這樣開展的。
可來到花州，及至今日，刀光劍影，惡念昭然，鬥爭不止。
可憐他李局，只能在無盡的惡意中艱難開展工作，受盡白眼屈辱。
怎麼想都是女頻的錯。
不過話又說回來……信標的影響範圍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大。
只是這作用效果，似乎很怪很怪。
他打發走納蘭文博，又想起後院的集美們，便匆匆回返。
剛踏入三堂地界，便聽到許師妹的聲音。
「崔姐姐，好三娘，你就許了我吧，我好空虛，我好寂寞……」
嚯！
看來不止是局勢大好，橘勢也大好啊！
李白龍快步搶入，便見許忘郁師妹纏著三娘子說話：「……我迷茫，我失落，我心裡沒有依靠，好三娘，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讓我了解一下你們的祖師和庇護者，慈悲的萬雲龍大哥？」
三娘子一臉尷尬地推拒：「這……許姑娘，你是百花谷高徒，楊掌門的得意弟子，沒有入漕幫的道理……」
話音未落，另一邊房門打開，蕭南煙從中走出，勇敢地喊道：「許姑娘，北寧帝君、萬世聖系，要不要了解一下？陛下乃是現世人神、我族神尊……」
許忘郁柳眉倒豎，喝道：「寧虜！敵人！壞！」
花魁捧心，哀愁道：「世間刀兵，全無道理，受苦不過凡人……」
許師妹便惆悵道：「是呀，大家要好好的呢，不要打，不要斗……」
兩人雙向奔赴，捧著手，深情地對看。
許忘郁痴痴道：「跟我講一下北寧的現世人神……」
手刀從天而降，李白龍棒喝道：「越來越不成話了！師公還在鎮守兩江呢！讓掌門師伯知道，打斷你的腿！」
許忘郁撇嘴道：「師兄，師妹好寂寞，突然間心裡空落落的。七師叔和三娘子敬拜萬雲龍祖師，蕭姑娘敬拜寧皇，之前來做客的靈御派師兄們也有拜的，師兄也有皇叔相敬，獨獨師妹卻什麼都沒有的……我也要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