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能決定百姓看什麼的權力
眾所周知,我國古代就湧現出了許多同人作品。
三國演義便算是三國志的同人,高鶚寫紅樓夢同人寫到倒反天罡,水滸傳則可以算是大宋宣和遺事的同人。
至於水滸傳本身,其同人改編更是大名鼎鼎,除了金瓶梅這種超現實主義批判大作,還有蕩寇志這種抽象的大清魔改同人。
而花州文風鼎盛,商業寫作發展快速,各種流派層出不窮,同人當然也是有的,「同人」這個說法,也是取自「同人不同事」之意,自行出現在了花州。
只是這一類別的誕生,先天便帶有原罪。
你寫一些演義故事、古老傳奇的同人也就罷了,若是寫花州熱門名作的同人,豈不是用原著的雞下自己的蛋?
在花州,讀者們甚至會自己花錢登報做調色板寫小作文攻擊對家,在這種文德充沛之地,連融梗都算抄襲,況乎同人哉?
葉老闆曾經做過推出同人作品的嘗試,可各方阻力太大,即使說服自家旗下作者同意授權,寫出的同人作品也要被原著粉絲逐字審查。在花州這種拳風凜冽之地,推這種類型的作品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然而,男頻還未形成讀者基礎,更沒有所謂的粉絲文化。
「是……是以,在下覺得,若是李……嗯,若是局座想要增加男性向作品接受度,可否勸龍霸天同意同人授權?」
還沒等李白龍回復,腦海中的傲子便激烈地反對著。
「不行!我他媽不同意啊!他媽的不可以這麼做啊!」
雖然皇書作者是李白龍,可傲子也常自詡「擬定大綱我在場,碼字寫文我參與」,公然以第二作者自居。
如果說作品是作者的孩子,那他便切實覺得,《皇極戰天傳說》乃是他與李白龍共同的結晶——畢竟願力都要分一半的!
傲子的擔憂並非無的放矢,畢竟葉老闆的書店便以耽美為主要賣點,作為原作者,李白龍也難以接受。
不過在外人面前,他的身份是同人李局,是花州知名作者墨鳳,只能沉吟道:「葉老闆旗下作者風格,我素有耳聞,《雙槍》和《高門男妻》之輩,我也見過,若是皇書同人是這種風格,恐怕龍霸天難以接受。」
「也有清水的!不肉!」
葉老闆急忙道:「甚至可以做到大片留白、純講友誼!」
他甚至出謀劃策道:「而且也不用只在小店裡找……也可以找別家的!寫女主文,譬如一個討厭這本書的女孩子無意中進入了書中的世界!」
「……」
他媽的女頻網站老闆!想像力這麼好幹什麼!
李白龍心中升起興趣。
最重要的是,他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點小小的好奇。
——別的作者寫我書的同人,會不會給我願力分成啊?
將這個猜測說給傲子聽。
傲子作為無私且愛著孩子的男媽媽,猶豫了足足半分鐘,說道:「如果也有願力拿……龍戰天不能被.這是我的底線!」
好啊!就相當於「親愛的兒子被有錢的〇佬看上,只要答應成其好事,便能給家裡帶來數額驚人的財力」這種展開。
真是個見願力眼開的〇狗啊!你這卑賤的男媽媽!
李白龍心念轉動,決定今晚再給他雇的碼字民工姜某加派一個任務。
——你好,太太,約個短篇,有償,我是學生,只出處男香吻一枚可以嗎,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多親兩下。
他打定主意,便將注意力轉到葉老闆身上。
「相比這個,我對您的夜訪很感興趣。」他淡然道,「聽聞先前反對我的人中,葉老闆與鄭修遠態度同樣堅決,視我為仇寇,怎麼現在就投了?」
葉查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定定心神,決定實話實說。
「商人厭惡風險,只想兩頭下注,原本今天前來,只是想做個牆頭草、與大人暗通款曲,若是您最終得勝,念著我的微末功勞,總會留一碗飯吃。」
他低著頭說道:「然而剛剛看到了老鄭,鄭修遠,他跪在外面,雖然卑躬屈膝,但明顯打算以強硬姿態與知事對抗,背後必有漕幫許諾和慫恿。」
說到這裡,葉老闆重重嘆了口氣。
「我以為他只是走了狗屎運,恰好被漕幫看在眼裡、搭上了線,沒想到這富貴比想像中還要深重,這廝竟守口如瓶,一直沒告訴我……」
「他已經將身家性命壓在了漕幫身上,以漕幫平素口碑,他今日與知事硬頂,必然能得到回報。所以漕幫若勝,從此花州文壇,便是老鄭永遠一手遮天,我便是現在投靠漕幫,也不會得到信重,多半會作為衝鋒陷陣的炮灰,夾在漕幫與局座之間,被來回彈弄……」
葉查嘆息著自嘲:「說到底,我跟老鄭明爭暗鬥了十幾年,今日見到局座大手筆弄他,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見他全面倒向漕幫,想到漕幫許他的好處與此事之回報,我又有些嫉妒了……」
李白龍聽了一陣,方才明白。
想了想,他徑直問道:「你要什麼?」
「此戰局座若勝,那沒什麼說的,鄭修遠有的,我應該都能有。」
葉查撓了撓頭,小心說道:「小人無狀,只討一句話……若是這次大人棋差一著,輸了一手,小人既已站隊,花州便無容身之地。將來局座無論去哪裡高就,都請帶上小人……願與陳柏棠一般效忠。」
李白龍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一個書商,拋家舍業,要來跟我打工嗎?」
葉老闆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場面試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只是商人的直覺罷了。」
他輕聲道:「上一位昭王征君,天下無雙,挽天傾而阻狂瀾,時隔數年,昭王再征新君,卻將這位天資卓絕的英才派到花州,與一群書商打擂。我一直搞不清楚其中的緣由,但既涉及昭王,此事便有重大緣故。」
「漕幫既至,便坐實小人猜測,有一種我想不明白、但真實存在的爭鬥,正在朝堂上演。雖然依舊難以理解,但是聯想到大人在花州的諸多行為,小人斗膽猜測……恐怕跟教化同文事有關。」
「因為,局座上任以來,所行之事雖然目不暇接、奇思妙想不絕,但總結歸納一番……」
葉老闆悄然瞥了一眼李白龍,咬了咬牙,心跳加速。
他忍住巨大的惶恐感,深吸一口氣,說道:「大人只是在跟我們爭奪一種權力——一種能決定百姓看什麼的權力。」
李白龍目光稍凝。
葉老闆直接叩首,以頭觸地,快速說道:「所以,大人需要許多作者,也需要善於跟作者打交道的人,一個陳柏棠是不夠的。」
他說到這裡即停。
心臟砰砰狂跳。
鄭修遠這老狗,從來賭性極重,教出來的兒子也一樣!
卷進這種大事,試圖賭一把大的,就不想想退路嗎?
葉查慢慢攥起拳頭。
他抓向了機會,也想好了退路。
昭王乃是世間第一等心性堅韌之輩,百折不撓,決定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所以這次李白龍哪怕敗於漕幫,昭王也會把他送到別處、設法讓他東山再起、繼續完成未竟事業。
所以即使葉老闆賭輸了,了不起便拋掉花州家業,跟隨李白龍遠走,也能沾一個雪中送炭、不離不棄,將來還是有出頭的機會!
畢竟沒聽說過昭王虧待過手下!
而老鄭你,漕幫若輸了,你還能有什麼用?
我葉查今天,就跟你賭這一鋪!看誰通殺四方,看誰捲簾大散!
「不意花州之中,竟還有你這種人才。」
局座聲音響起,葉老闆先是一驚,繼而露出釋然之色。
汗水這才湧出、墜落。
「起來吧。」
「是,是……」他麻利地起身,「屬下遵命。」
李白龍看他幾眼,嘆道:「這曲詩文會會長居然不是你,而是被鄭修遠這等不忠誠的傢伙竊據,明顯是我們同文局的工作沒做到位。」
會長之位,葉老闆先前覬覦已久,可現在聽到承諾,卻已無多少激動。
他躬身道:「願為局座效力,願為大人效更多的力。」
「會有機會的,但現在,讓我先處理掉某個勾結州外勢力的叛徒。」
「是,鄭修遠受大人呵斥,竟不幡然悔悟,反而在衙門外裝模作樣、蒙蔽世人……」葉老闆立刻表忠心,「不如讓屬下出去將他罵走。」
李白龍擺擺手。
「這廝想玩道德綁架,在外面跪著,顯出被我以官威凌迫的樣子,引導輿論,爭取同情心,好讓漕幫從容接手……他媽的,跟我玩這一套,真是太小看人了。」
他下令道:「來人啊!」
不多時,同文局大門緩緩打開。
跪在夜色中的鄭修遠下意識抬頭,卻沒有看到那個讓他既恐懼又忌憚的身影,只看到八名同文局差役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張桌子。
桌上供奉的,是皇叔的征君金牌。
那是顧命大臣的印信,從某種意義上,就能代表皇室的威權。
那些人便徑直把桌子放在他面前。
「知事大人有令,命你跪在皇室威權面前,反思自己的不忠之舉,細數自己的罪惡……向陛下懺悔吧!讓花州人都看看!」
鄭修遠聞言,心中一震,大駭之下,正欲起身。
然而下一刻,一股氣機壓下,同文局差役上前一步,面色冷然。
「怎麼?」他幽幽問道,「是不想跪呢,還是覺得自己沒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