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風從海上來
長福三中的學生這次又是在報紙上看到張潮的消息,還附帶一張大大的照片——
花城社的主編、社長蕭建國與張潮一左一右,共同捧著一張牌匾那麼大的支票宣傳板,上面是明晃晃的阿拉伯數字「1000000」和大寫漢字「壹佰萬圓」。
報導把張潮稱為「雙百萬」少年作家——花城社在簽售開始前向宣布《少年如你》首印100萬冊,並且支付給張潮第一筆版稅100萬元。
在隨後的報導中,詳細描述了張潮簽售時的火爆。全場的年輕作家,只有他一人從早上一路籤到了華燈初上,展位前還排著長長的人龍。
當然也有報導指出,這次能讓張潮獨領風騷,主要還是因為郭小四這次沒有帶來新書,原先的《幻城》與《夢中花落知多少》已經過了熱度。
小四對記者表示,今年8月的滬上書展,他不僅會帶來新書,而且會帶來自己組建的最強寫作團隊。話里話外,都是要和張潮再戰一場。
現在張潮在學校里有個全新的外號,就是「行走的一百萬」,陳歡和他打球的時候都不敢上去蓋帽了,生怕張潮摔壞了他賠不起。
下課時,也陸陸續續有同學拿著買到的《少年如你》《花城》找他簽名了。
只有蘭婷和宋詩語待他如故,既沒有刻意親近,也沒有因此疏遠。不過蘭婷倒是替不少同學要了他的簽名。
張潮也知道這次的動靜太大,所以等到周六下了課,特意在學校吃了晚飯,等到晚上9點多,才悄摸摸地回了家。
聞著家裡客廳滿屋的煙味兒,桌面上堆滿的瓜子殼、橘子皮,張潮不禁一陣後怕。
待張潮又將一張金燦燦的銀行卡放在父母面前時,兩人都不知道該說啥好。張潮道:「這是第一筆版稅。因為出版社那邊雖然賣了100萬冊,但是也沒有全部回款,所以其中有一部分是提前預支給我的。」
「……也就是說,後面還有?」張潮母親突然想到,上次自己還擔心陸金波預付的20萬元張潮要交不了稿子,還得還回去。
張潮點點頭道:「是。100萬冊,按照15%的版稅算應該是450萬,扣完稅還剩300多萬。花城社那邊答應按照回款進度陸續打給我。」
這個數字實在有點超出一輩子掙死工資的夫妻倆的想像。
張潮道:「我現在也用不了這麼多錢,而且後面還有。現在這筆錢,留在家裡比較好,也給家裡改善改善……」
「唉……你要是再能考個大學該多好……」張潮父母都是恢復高考後的老大學生,對自己孩子考不上大學還是有點芥蒂的。
「……」
福海的春天很短,4月剛過完,就熱到不行。
這段時間,張潮的各種校外事務終於告一段落,他除了埋頭寫作,就是猛攻史地政三門。這三門他底子好,當年高考有將近260分。
上大學,除了是父母對他的期望以外,也是張潮自己的願望。雖然大學學歷對他已經沒有實際作用了,但是大學生活對他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不再是重生一開始時,怕東怕西,儘量不偏離原有人生軌道那種天真想法。
既來之,則搏之!
而且他發現有個學生的身份和校園的環境,可以給自己創作帶來許多便利,屬於進可攻退可守。張潮甚至自嘲地想到,以後大不了專升本好了。但是好歹也要考個400來分,輿論上別鬧笑話就行。
都怪《南國周末》,勁兒使大了!
不過轉機很快就來了,而且完全出乎張潮的意料之外。5月初的一個中午,張潮被辦公室周主任叫去,讓他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港島記者,口音濃重,用非常吃力的港普問張潮有沒有興趣來港島上大學。
張潮一臉懵圈,雙方艱難溝通了許久,那個記者才說清了原委——
前幾天,港島的《明報》刊載了一篇記者對嶺南學院中文系教授、院長徐子東的訪談。在訪談中徐子東提到了從今年開始,嶺院也將效仿港中文(1998年起)、港大(2003年起),開始在內地招生;而港島大學相比內地大學,一大優勢就是比較靈活的招收條件,高考成績不是死門檻。
他特別提到了張潮,說像張潮這樣雖然偏科,但已經有了一定文學成就的內地高中生,完全有資格被嶺院錄取,只要張潮提出申請,他一定會極力在校董會中斡旋、促成此事。
徐子東認為,張潮的兩部小說證明他具有一種罕見的文學能力,就是能橫跨嚴肅文學與通俗文學。嶺院中文系的優勢就是現當代文學研究,張潮如果能來就讀,那嶺院不僅能為他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他本身也可以讓中文系的同學研究。
天底下有幾個中文系有機會讓學生這麼近距離觀察一個將來可能名留文學史的作家是如何學習、成長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隨後港大、港中文的文學院系也陸續表示,如果像張潮這樣的高考生願意報它們的志願,經過資格審核後,是可以考慮破格錄取的。
2004年很多紙媒和網媒是不同步的,港島又與內地有信息差,所以等張潮接到這個記者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後了,讓他頗有種喜從天降的感覺。
倒不是張潮有多想去港島讀大學,一來他知道港島的大學這些年正在和內地高校瘋搶生源,動輒給省狀元開出百萬獎學金的優厚條件,破格招收他更多是千金買馬骨的手段;二來去港島上大學,意味著未來幾年都將遠離中華文化的中心地帶,偏安一隅,對於自己發展文學事業還是有影響的。
但是他確實非常感激徐子東,沒想到在「將將三人行」的一面之緣,竟然讓他肯如此出手相助。
不過就是徐子東的切入角度有點怪怪的——
到時候有人問:「你去港島上大學,研究什麼?」
張潮怎麼回答?「被研究……」
言歸正傳——此事妙就妙在是港島大學、港島媒體提出的,張潮事先並不知情。
自從張潮三篇文章戳破「新理念作文大賽」的虎皮,斷了「一篇作文上大學」的路後,關於他自己要不要上大學、怎麼上大學的問題,就陷入了一個讓張潮自己以及想幫他的人都很尷尬的境地。
哪個內地媒體也不願意提這個話茬,哪個內地大學也不敢放這個風。
張潮自己就更別說了,但凡要是漏出一點兒想靠文學成就上大學的意思,那迎接他的必然是鋪天蓋地「又當又立」的輿論反噬。
但港島的大學就不一樣了,人家自有其辦學理念和招生標準,不占用內地的錄取名額,也從來沒參與過之前「新理念作文大賽」的輿論風波。自然可以被默認為是排除了利害關係,完全從愛才角度才特招張潮的。
有些經,還真得外來的和尚先念,其他人才好開口。
張潮此時做了一個無比正確又堅決的決定,他對那位記者說道:
「我也是剛知道此事。我正專心備戰高考,所以沒有看法,抱歉。但是您可以和內地的同行們交流一下。」
掛了電話,張潮交代周主任最近一段時間他不接任何採訪電話,一個都不接——
「我要認真學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