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自然沒有言語,只是神色誠摯地等他平靜下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面色略顯尷尬,隨即恢復了常態。
「沒想到上回我與蘇兄尚在飲酒對詩,今番蘇兄就已然達到了如此境界,應是即將結丹了吧。」
郁自然輕微頜首,眼中精芒乍現,「方才情勢緊急,方兄還未解釋為何沒有離去,而是守著等在下?」
方元卻是頓時有些義憤填膺,「蘇兄您也是莫要看輕於我!方某雖不如蘇兄大義,身為仙門少宗主,非但不跋扈橫行,魚肉百姓。
反而委身交結散修,救助受難百姓,賢名遠揚!但方某也是有血有肉的正直之士!
今日修為低微無從施救於您,已是心中慚愧自責不已。勸您離開不成,也是見您似有把握對付他們,故在外面等待,而今,看來也是起了些許作用。」
郁自然聽罷倒是頗為意外,這方元心地倒是頗為正直,是一良友。
不過這前身不是縱情享樂的紈子弟嗎?怎得與自己所知不同?這其中或許還有隱情。
「哦?你這麼看我?」郁自然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期望套出更多信息,更好了解前身的同時,也是為自己的處境尋找更多的有利因素。
方元鄭重點頭,隨後感嘆,「蘇兄必然知道,如今世道,仙門初衷已變,不再如從前一般護持愛護百姓,但具體為何如此,方某地位低微,不得而知。
據說高階修士們,個個都如癲狂一般,瘋狂榨取底下資源,如得了魔證一般。更有甚者,吞血煉魂,無所不用其極。
難道吾輩所求之所謂長生之道,最終都要建立在屍山血海之上嗎.—"
說道這裡,他眼中不免流露哀嘆失落之意,竟是道心有些不穩。
「因此,底下宗門壓力越發的大了,需要進貢上宗的資源一年比一年沉重。
今日你宗交不齊供奉,明日就可將你山門道統,統統撤了,換他人施為。
那底下的宗門又靠誰供養?那還不是凡人百姓嘛!」
聽到這裡,郁自然心中輕嘆,是啊,無論是在哪個世界,最終承載一切的,
最終都是百姓。
「也正是如此,您風流惆之態,救世濟人之風,才會顯得格格不入,被以紈冠之,不被理解。
說到底,錯的,是這個時代。」
方元此人,倒是看得通透,但是—————
「方兄,你所言有理,但以在下愚見,稍有差錯。」郁自然神色鄭重。
「哦?蘇兄高見?方某洗耳恭聽。」方元一愣,倒是認真起來。
「無論什麼時代,吃人的本質,都未曾改變。
只是,或是明著吃,或是暗著吃。今日,只是輪到明著吃罷了。"
郁自然微微一頓,神色肅然,緩緩而言:「時代或許會有偏差,但歸根結底,錯的終究是我們自身。
風流之姿也好,救世之舉也罷,若無力量支撐,一切皆為無病呻吟,不過是空洞的妄談罷了。
倘若你擁有強大力量,境界高深莫測,手段通天徹地,又有誰敢多言半句?
你見不慣的這些惡行、惡人,有一個殺一個,統統殺了便是!
天地無法,我為法!天地不仁,我當仁!
自是我心任我為,天地任我行!」
說出這句話的一刻,郁自然感覺自己仿佛觸及了什麼,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在他心間如漣漪般層層盪開。
從這一刻開始,道心堅若金剛。
萬劫再不能動其心,萬難更不可移其志。
方元聽罷愣住,更是意識到了方才自己道心差點破碎。
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在下受教!謝蘇兄大恩!」
郁自然將他輕輕扶起,「,不必行此大禮。言歸正傳,今日這件事?」
方元也是正色,眼中的崇敬更甚之前,「李家作為混元劍閣的掌權宗族,卻向凡人權力伸手,在這臨江城權勢滔天。
李呈逸和李呈凰兩人又是族內翹楚,地位頗高,僅次於李呈陽。如今二人殞命於此,怕是麻煩不小。」
「青冥劍宗不管?」郁自然略感訝異,畢竟一般而言,修仙界不成文的規矩便是正常不插手凡人之事與權力,否則便是亂了套。
「以前的確管,但是這兩年卻是管不上了,鬼域事件頻發,青冥劍宗自身都頗有損失,更是顧不上這些了。
而且換個角度想,如此多事之秋,讓修仙宗門戰時管轄凡人,集中資源,也未嘗不是一個良策。」
郁自然點點頭,說道:「我已將那宅院焚毀。」
「無用的,他們有魂牌。如今他們一死,混元劍閣內的魂牌定然碎裂,也就是宣告著他們的死訊,調查也會即刻展開。」
郁自然神色一緊,自以為已然毀屍滅跡,做得天衣無縫,未曾想到還有魂牌這等手段。
看過那般多的修仙小說,自己早該料到的,倒是大意了,沒想到真有此等東西。
「方兄,那魂牌碎裂,會顯現我的容貌嗎?」
方元聞言輕鬆一笑。
「那倒不會,那種高階的投影手段,據說只有八大宗門才有,蘇兄無需擔憂。」
隨後,他臉色稍顯掙扎,似乎有何事想要與郁自然開口。
「方兄,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見郁自然開口,他也是下定了決心。
「蘇兄,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在下有一心上人,我倆早已訂婚,不日即將完婚。
但是那李呈陽不久前竟是看上了我那心上之人,非要逼她雙修。
她自然是不願,我便憤憤上門與其理論。
奈何我方家勢微,在這臨江城皆是依存於他混元劍宗。
我自身修為又不高,非但被他欺辱毆打一頓不說,還強行要求我們兩家解除婚約。
七日之後,她就將被迫嫁給那李呈陽。"
說到此處,他面色痛苦不堪。
「因此,在下想請蘇兄出手,幫在下一起救出我的心上人。
在下會安排一條安全出城的道路,我三人可一同離開這臨江城!」
郁自然心中不免一嘆:「哎,真性情,倒是個痴心之人。」
郁自然沉吟片刻,問道:「她人在何處?」
「蘇兄放心,她只是被囚禁在家中。李呈陽派了兩名琴心後期修士監視她,
也是防著我。這的確有些強人所難,蘇兄不必馬上答應,待行動之前確認便可。
期間在下會出去打探混元劍閣的消息,鬼市規矩森嚴,無人敢在此鬧事。這房間在下已經包下了,蘇兄可安心在此歇息。」
這方元辦事還算穩妥,況且這混元劍宗與郁自然尚不可化敵為友,這忙到時候倒也不是不可幫上一幫。
方元離開之後,郁自然旋即走出了那座小樓,步來到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