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背對眾人,淡然說道:「玄玄峰上無戲言,段嘯你可明白自己說的話?」
段嘯回應道:「身為玄鑄一脈的掌令者,為玄宗分憂乃是分內之事,而我煉製之物巧合所遇,所以不敢欺瞞宗主與諸位太上長老。」
宗主不置可否,默然不言。
這時,一名長老出列發言:「玄宗一脈的代行掌令者而已,怎敢如此大的口氣?你可知道自己鍛造的法寶是要針對一名未知境界的高人,你段嘯可敢確定自己鍛造的法寶一定有用?」
段嘯依舊低著頭,眼中閃過一抹夾雜黑氣的暗光。
「在下鍛造之物名為監天鏡,乃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上古傳承之法,鍛造出來的法寶不同於常規,所以用這件法寶或許會有奇效。」
他沒有回答那位長老的話語,只是用陳述事實的口吻向眾人簡單表述。
聞言,那位說話的長老皺了皺眉頭,然後退了一步。
「希望你不是為了貪功,說出一個大謊言。」
段嘯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這點還請白長老放一百個心,我可不是你徒弟白塵海,做事兒不會那般不靠譜。」
「白塵海是我玄宗天驕,段代掌令說話還是注意點的好。」長髮及腰的美婦人睨了一眼,語氣中暗含不滿。
段嘯皺眉,望向美婦人,然後移開視線,對著宗主的背影躬身。
「無視本座?很好,姓段的,你們這一脈囂張的源頭都是因為你還在,但你又是因為什麼呢?」
美婦人的眉心天生點著一顆硃砂痣,將其美顏更加襯托三分,此刻,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快意。
多年來,玄宗諸脈無不受到段家鉗制,最根本原因就是玄鑄一脈的殘缺秘法掌握在段嘯手中。
但是,現在有一位掌握了完整秘法的天驕即將回歸玄宗,甚至有極大概率將段嘯的掌令者之位奪取。
長年累月的時間中,除了宗主一脈和幾位太上長老歸屬的一脈,其他玄宗之人無不受到段家的暗中壓制。
美婦人看著段嘯,冷笑一聲,那笑容中蘊藏的意味在座諸位都心知肚明。
周圍,宗主、太上長老們老神在在,其他的長老和執事同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段嘯捏緊拳頭,閉眼再睜眼,過程中,他的眼底閃過一道烏黑光澤。
玄宗內部諸脈,都在等著玄鑄一脈新舊交替的變局,
當初我段家有多輝煌,後續就可能跌的有多淒涼,這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不過,玄宗的傻子們,一個個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又豈會知道老子的後手。
念頭在心間發芽,結出一朵惡念花朵,段嘯猶然不自知,更是在玄玄峰上直接以許願的方式溝通邪鬼族。
其他人看到段嘯沉默,都當他是服軟了,也就懶得繼續搭理他。
美婦人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弧度,提議道:
「依我之見,最重要的不是尋找那位奇人,而是驗證奇人口中所言的邪鬼族。」
「此族不是善類,乃是北玄星域當今的三大君臨級種族之一,奴役著一片星域三分之一的生命源地,有著極為強大的實力,溝通天地心的奇人不大可能閒著沒事幹,給我們留下這樣一條消息。」
「既然他說出口了,那就說明邪鬼族就在蒼玄界外,想必距離並不遙遠,甚至就在暗中窺伺我等。」
這時,宗主轉過身來,說道:「這個情況我已經派人進行調查,今天之內就會得到結果。」
「這麼快?!」美婦人眉毛上挑。
周圍眾人頓時化作馬屁精,一頓彩虹屁送出,對著宗主猛然大讚。
宗主翻了翻白眼,心中嘀咕:以前我怎麼就沒有發現這些傢伙都是一幫馬屁精呢?居然還得白塵海那小子來提醒老夫,哎……
他掃了眾人一眼,搖了搖頭,沒有將調查邪鬼族的具體細節透露出來。
雙手向下虛按,示意眾人安靜,宗主看向段嘯,「你心思,老夫明白,不過,老夫可以向你保證,即使失去了玄鑄一脈掌令者的位置,你段嘯對於我玄宗的功勞也不會被輕易抹滅,不要思慮那些有的沒的,好好為宗門做事,宗門又怎會虧待了你?」
聽著宗主的敲打,段嘯恭敬地低下頭顱,「宗主所言極是。」
然而,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加不相信這位宗主給出的承諾。
當年的玄鑄一脈為何叛離玄宗?
這位宗主的所作所為就是起因之一!
段嘯更進一步確定了自己必須留下後手的念頭。
這時,他的內心中響起了一道心聲:「不錯,看來段嘯先生有了決斷,已經明白投靠我族才是正道。」
段嘯心中驚駭,沒有想到邪鬼族居然可以通過他的內心直接傳音。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惶恐,懷疑自己已經被邪鬼族改換了心智。
那心聲仿佛能夠洞悉段嘯所想,又說道:「段嘯先生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我們邪鬼族,君臨一片星域的絕世族群有一些奇異的手段,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不是嗎?」
這聲音從段嘯內心中傳遞給他,他的潛意識被迫接受了某種微妙的改變,但自己還半點都不知道。
段嘯只覺得對方說的十分有道理,然後細問對方身份,即刻得知對方就是此次邪鬼族先鋒軍的統帥。
隨後,段嘯的心情再度被影響,心底深處的惡念開花結果。
一面是自己在玄宗受到的敲打、冷嘲熱諷……以及即將被替換的處境。
另外一面是邪鬼族此次出軍的最高統帥親自對話,並且在話語中流露出尊敬,平等,同等對待,甚至還在言談中多次夾雜了自由的信念。
一瞬間的對比衝垮了一切,段嘯更進一步決定執行監天鏡的計劃,只不過這個計劃現在多了一個只有他和邪鬼族知道的環節。
宗主高居首位,俯視下方諸人,完全不知道段嘯就在他的面前被邪鬼族腐蝕。
他大手一揮,下了決定:「那位奇人必須尋找,但是不能來硬的,必須在安置監天鏡的過程中,機緣巧合地發現。」
…………
林銘肉身睜開雙目後,他與蒼玄界意志相互連接的狀態便緩慢消散。
但在那短暫的停滯之內,他看到了蒼玄界各地的異變。
太古神星,哪怕沒落,也有著難以想像的深厚底蘊!
他忽然明白:有些老怪物早就已經無法更進一步,那些人都在體悟紅塵,有可能隱藏在蒼玄界內的任意一個角落裡,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人,僅僅是一處平平無奇的景觀。
等到林銘的意識穩固後,他第一時間說道:「此地不可久留,很多高人正在趕來,如果讓他們發現我們就在異變的最中心,那樂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啊?之前還好好的,為啥現在又會有很多人趕過來?」小傢伙詢問道。
林銘搖頭道:「來不及解釋,先離開再說。有些強者可能會強大得離譜,我們必須確保將自己的蹤跡完全隱藏。」
「這麼嚴重?」葛青煌微微皺眉。
林銘點頭,然後將自己的特殊感受說了出來,不僅飽含邪鬼族的降臨,還有蒼玄界中的異變,一些奇異之地正在復甦,就像人皇前輩所言,蒼玄界以前是太古神星,此方世界遠遠不是那麼簡單的。」
言語落地,林銘打了一個響指。
靜字神文、隱字神文,以及其他各種神文逐一浮現。
林銘的身體周圍煥發七彩光輝,然後那些光輝化作一層又一層透明的幕布,幕布首先包裹了他,緊接著向著葛青煌、趙吾笙、小傢伙擴散。
「好暖和。」小傢伙撓了撓腦袋,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隨後,化作透明的他們一路快行,用了最快速度進行趕路,過程中,林銘又施展急速相關的神文給予眾人加持。
呼呼呼~~~~~~~~
林銘一行人身體變成透明,就像是隔絕在一層世界大幕之後,風馳電掣的奔跑中看到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景色。
若在平時,看到的顏色是五顏六色,看到的一切都有實際的感受,但在林銘這次以神文加持而來的特殊狀態中,眾人就像進入了絕對寂靜的世界,周圍的一切都不會動彈,也沒有聲音響動。
他們四個就是這片空間中唯一能夠移動的。
一開始類似的感受還特別新奇,小傢伙好奇地向周圍探出手臂,試圖抓下一兩片葉子。
呀!!!
它這才發現,自己的爪子居然從葉子中穿了過去,而且沒有形成觸碰感。
葛青煌跑在隊伍的後方,見到這一幕,眼睛閃耀異樣光芒,直接出口詢問道:「學弟,你掌握了空間之法?」
林銘沉吟道:「不算是空間之法,只能說是眾多神文的一種應用。」
「這種神文效果我從未聽聞,可否解惑一二。」
葛青煌一邊快速奔跑,一邊詢問。
林銘沒什麼遮掩,就大大方方說了出來,關於自己成就神文之道,並且以此踏足入道境,將神文作為入道的根基。
還有一些太過於玄妙的事情,他簡略過去,並沒有詳細說明,實在是那種感受,他自己到此刻都有些夢幻。
葛青煌久久沒有出聲,然後說道:「你成就的是神文之道?這……真的可以做到嗎?」
「為什麼這麼問?」林銘微微皺起眉毛。
葛青煌喘了一口氣,然後說:「孟元浩孟師也是我的二師父,他曾經專研1000枚神文,然後將之凝練成功,但就算如此,也無法改換大道根基,成就神文之道。因此,他還傷到了道心,所以才會卡在造化境之下許多年,直到……前些時日,看到了你,那久久淤積在心中的悶氣得到了抒發,這才正式踏足造化境。」
林銘:「……」
葛青煌臉色認真,眼神中蘊含著探知欲,以及為了自己師父想要求得甚解的小小心愿。
林銘斟酌片刻,認真回答道:「其實,我也是經過孟師提醒,才知道每個前置境界中都有神文的飽和含量。」
「例如,感靈境,12枚,鍛體境,36枚,妙悟境,108枚……」
「孟老改換根基,應該只是將境界削到太和境,然後練起,但他下三境的根基不夠牢固,因此無法成就神文之道。」
葛青煌妙目綻放明光,不知道腦海中在想什麼。
隔了片刻,她幽幽道:「此言在理。難怪他老人家看到你之後反而想通了心結。」
「青煌姐,其實你逆推一下就明白了。孟師之心胸必然是寬闊遼遠,遠超常人。以他的性格和豁達,卻被卡在造化境,依我所見並非他不能突破,而是想要求得甚解,弄明白自己的道到底哪一步走錯了。」
葛青煌默然不語,微微點頭,她也覺得林銘說的在理。
這時,氣氛靜默下來,一路上不再有說話聲。
不知道隔了多久後,趙吾笙有點不習慣,於是主動詢問道:「我們這都跑了多少里地了?」
「按路程算,至少也有百餘里。」葛青煌心不在焉,似在思考問題,然後隨口回答了一聲。
「我去!!!」趙吾笙在奔跑中回頭,「不是吧,我們開始奔跑到現在一共也沒過去多久,我們居然行了百餘里?這速度也太快了,是因為進入入道境後,實力提升太多?」
葛青煌沒有繼續搭話。
小傢伙搖頭,翻起白眼,「吾笙姐,你問這個問題,自己相信嗎?」
趙吾笙沒有反應過來,疑惑道:「那……」
「這還用我來點明啊,肯定是銘哥的神文加持太猛!」小傢伙笑了笑。
趙吾笙癟了癟嘴,瞪了小傢伙一眼。
這也能吹一波?
太膩歪人了!
小傢伙不以為意,推了一下林銘的耳垂,「銘哥,要不然你把神文加持的狀態取消之後看看。」
按了一下小傢伙的腦袋,林銘搖頭。
「不行,那些強者最次也是造化境,他們一股的速度快得相當異常,或許已經來到附近了。而且我們的蹤跡很難完全消除,必然會被他們中心懷不軌之人追尋。」
話音還未落,隔絕著一切的透明幕布掀起漣漪波瀾,在極遠處的山巔出現了一道水色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