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也走後,林銘等人坐在原地繼續吃喝。
彭路生壓低聲音,詢問道:「小師叔祖,你對於之後的比斗怎麼看?到底誰更有勝算,是肖也還是司馬雲信?」
林銘抿唇輕笑,兩根手指捏著下巴思考片刻。
「這一場的重點在於肖也前輩能不能打破桎梏,嗯勝負其實並不在兩人之間,而在於他自我的內心。」
彭路生歪了歪腦袋,想問終究卻沒有問出來,畢竟在他想來,啥都要問或許會給林銘造成不那麼好的印象。
話語憋在心底,他卻又有點難受,最終磨嘰了數秒還是問了出來。
「是因為肖也大師看了您的鑄造之法嗎?」
換做平常,安若一定會吐槽小胖子彭路生,但此刻懷裡捧著到錦盒就是他全部的心神所牽掛之處,這裡面事關林銘鑄造之道的所有精華。
這件子母魂兵鑄造而成之時,天地間沒有異象,但是在場的幾人沒有不為之驚嘆的。
好吧,小傢伙不算在內。因為它從來都覺得林銘天下無雙,無論做什麼都是強強強強強……
日上三竿,長街之上喧鬧無比。
兩座高台站上了人,分別是司馬雲信以及肖也,空著的第3座鑄造用決鬥台正式留給玄鑄閣的。
距離比斗的時辰還有不到半刻鐘,玄鑄閣卻依舊沒有派出代表,不由得引發他人深思。
大師鎮上,無論是在街道上,還是在周邊的閣樓里,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都在向身邊人訴說自己的意見。
閣樓遠端,某衣服華貴的禿頭老者手中拿著兩個鐵疙瘩,一邊把玩一邊說:
「玄鑄閣這些年頭來,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拿得出手的作品,基本上可以說就是吃乾飯的。」
某個神神叨叨,躲在樹蔭下縮成一團的靚麗少女畫著圈圈,眼神看向三座即將進行比斗的擂台。
「通過多方綜合數據判斷,玄鑄閣如果不派出新的人物,一定是排在第3位的,而且他們的實力確實不行啊,傳承許久的鑄造之法都已經丟失了根本,現在那大師其實就是個花架子。」
少女的口吻像是在對旁人敘述,但身邊空無一人,而她一直絮絮叨叨不停,時而看左邊,時而看右邊,時而看頭頂,就好像身邊站滿了人一般。
旁邊的人要麼是沒看到就沒有靠近過來,要麼是看到了之後扭頭就走,總覺得不想和這位神經病一樣的少女搭訕關係。
少女對周圍人的反應絲毫都不在意,甚至還不如旁邊的一隻螞蟻……
將螞蟻踩死之後,少女說著對不起,把螞蟻放回螞蟻巢邊。
螞蟻的同伴們並沒有埋葬這隻螞蟻,而是充分展現了廢物利用的精神,他們將這隻已經死去的螞蟻分而食之。
這一幕看的少女心情異常激動。
啪啪啪啪啪……
古怪少女連續拍掌,目光在周圍遊走,看了又看,似乎在尋找著某個特別能夠引起自身好奇的人物。
而在人群最多之處,鼻頭長著一顆黑毛痣的歪嘴男子煞有介事的說道:
「之前可聽人說起,新來的那位玄宗小師叔祖正是玄鑄一脈的掌令者,或許會親自出手,參與此次比斗也說不定呢。」
聽到這句話周圍人紛紛以為有大瓜可以吃,有的轉頭看向他,有了以心神注意他。
然而這傢伙說話之中沒啥重點,我剛才說的一切只是噱頭,他轉眼就又給忘掉了。
周圍正在等待下文的朋友們嘴角微微抽搐。
該死的情報黃牛販子,說話總是說半截,留著最後一小段吊人心弦,實在可惡!
然而,周圍的人越是憎恨他越是不滿意他,卻越是對於他說過的話感到深刻的懷疑。
隨著懷疑的加深,這一位也沒有當場發火的意思。
他笑呵呵的,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位真聖境界的高人強者,任憑周圍人隨意吐槽。
而在眾人沒有看到的地方,也就是玄鑄閣的內部。
段可為一腳踢碎了一張茶几,破口大罵道:
「真是有意思啊,身為玄鑄一脈的掌令者,居然堂而皇之的在旁看戲!」
「就這樣的人,連上台對決的勇氣都沒有,他還配配當我玄鑄一脈的掌令者?」
「我必然會狠狠的向宗門內部說明情況。」
旁邊,甄有才掌柜額頭冒著細汗,雙手背負在身後,左手不斷摩挲著右手手指上戴著的納戒。
納戒裡面裝著一個錦盒,裡面裝著林銘鍛造出來的兵器。
他現在非常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玩意的存在告訴段可為。
從段可為的反應上看來這傢伙根本就不想去參加這一次的鑄造比斗。
因為整個大師鎮的人其實都知道,段可為是最有水分的大師,其實真實本事也就比一些普通的鑄造師強那麼一丟丟。
之所以能夠晉升為大師,完全是因為他舅舅段嘯給予的方便,讓他用許多珍貴材料對策,然後在指導之下鍛造出來了一柄合格的高階地級魂兵,從而晉級大師。
這完全就是在糊弄人,如果不是眾人都知道玄鑄閣背後有玄宗的背景,只怕段可為來到大師鎮的那時候就會被趕走。
甄有才曾經親眼見過段可為的真正實力。
那確實是沒什麼實力,相當勉強才能打造出地級下品的魂兵或者法寶。
這和別的鑄造閣內的一些普通鑄造師區別並不大。
只不過當時,甄有才把這件事情悶在心中,從不對任何人訴說。
現在決鬥挑戰到頭上來,確確實實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更為關鍵的一點,林銘把司馬雲信打了。
然而,玄宗的安若和彭路生都稱呼林銘為小師叔祖。
間接的,司馬雲信已經認定林銘就是玄鑄閣的幫手,是故意找來想要修理他的。
不不不,那已經不是想要了,而是切實的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的削了他的面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可忍你姥姥不可忍。
道理非常簡單,司馬雲信本就為了求名而來,現在名譽受到打擊,雖然並非是在鑄造之道上,但是也不會善罷甘休。
玄鑄閣段可為和甄有才這兩三天做的重點工作並非外界所想的準備鑄造比斗,而是多次派人求見司馬雲信,多次給出書涵,表明求和之心。
然而,司馬雲信本就狂妄之人,之前就沒有答應下來,現在更加不會有答應的可能性。
他正憋著勁,等待著玄鑄閣的到來,然後準備一舉把玄鑄閣給徹底擊潰。
連同雲霄閣一起,以及之前挑戰的另外5家鑄造閣,通通成為他的養分,成就他的名望。
甄有才心中萬分明白:一旦踏上鑄造對決的擂台,玄鑄閣最後的臉面就將蕩然無存。
玄宗暗部也正是為此事才希望能夠讓林銘出面,可萬萬沒想到,林銘真的不按套路出牌。
人家不愧為天才之名,無論修行還是鑄造亦或者是心性,都有其獨到之處。
甄有才拿到那枚獨特的錦盒,當場已經看過其中魂兵的品質,好的離譜!
幾乎可以觸及天級的品質,而且用的材料普通的鐵,其中蘊藏著一種不足為外人道,不能為旁人所理解的鑄造之道。
那是玄宗失傳已久的淬鍊之法!
甄有才曾經閱讀過玄宗留下的一些典籍,講述過玄鑄一脈的核心妙法。
這時候看到了林銘的手藝,他已經明白掌令者三個字的分量。
段家,除了段嘯長老之外,其餘之人無法望林銘項背,偌大的玄宗,就鑄造之道而言,明明所掌握的秘法的確可以掌一脈之令。
然而,年輕人做事始終是心氣很高很傲。
這一點讓甄有才非常頭疼。
他的手繼續摩挲著納戒,根本沒有心思搭理段可為的話語。
好在周圍還有其他的人在給段可為搭茬拍馬屁。
看到周圍人這時候還在捧哏,甄有才微不可查的搖頭,心中暗嘆:
「一邊是冉冉興起的太陽,一邊是日落西山的殘餘灰燼,傻子都知道怎麼選啦。」
「可是,咱們這為掌令者心氣太傲也是個問題,他的行事手段……」
「從這件相當不凡的魂兵寄放在我的納戒中開始,就只有一個態度,這是要扯下玄鑄閣的最後一抹遮羞布!」
「想要讓整個玄鑄閣的醜態徹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膽子實在太大了!!!」
「一旦這件事情傳回宗門,玄宗高層的其他人,以及其他諸脈肯定對此十分不滿,畢竟這確實是把面子先給丟了,到時候小師叔祖身份高貴多半就是被責罵兩句,受苦受難的還得是我們下面人。」
越想越是難搞啊……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按住甄有才的肩膀,「掌柜的,我們都討論這麼久了,也不見你說半句話,怎麼個意思?」
說話的人正是段可為,他皮笑肉不笑,眼底藏著凶光。
甄有才心頭一凜,面上卻第一時間展露最為熟悉的諂媚笑容。
「我這不也是在想辦法……此刻的局的確有點難受,但其實也不是無解。」
「哦,那你說來聽聽。」
「依我之見,咱們這位小師叔祖既然肯來到大師鎮,足以足以說明他並非不把玄鑄閣當回事。」
「是這麼個理,接著說。」
「所以,我的提議是段可為大師傅親自出戰,盡力一搏。」
「老子干你個會喲……」段可為一腳踹碎旁邊的椅子,兩隻手拎起甄有才的衣服領子,將其提了起來,「你這不是要敗壞我的名聲嗎?」
甄有才心中腹誹:「還有個屁的名聲!」
他臉上露出笑容,伸手輕拍段可為的手背。
「息怒息怒,且聽我說完,同樣一件事同樣是失敗,其實也可以敗中求勝。」
段可為皺著眉毛,雙手撒開。
他沒有說話,僅僅是抬了抬頭,示意甄有才繼續說。
甄有才輕輕整了整衣襟,胸有成竹道:
「如果你作為大師傅僅僅是失敗,那麼必將承受宗門內部的苛責,然而一旦有了對比,事情就不一樣了。」
「現在那位小師叔祖可是來了,無論他是否登上那個擂台,他都是當前大師鎮上玄鑄一脈的最高負責人,如果您應戰而他不應戰,那他就是避而不戰,您說最丟臉的人到底是誰?而您到時候就是失敗了,也可以落上一個雖敗猶榮的名頭,是不是這麼個理?」
手指捏著眉心,段可為閉上雙眼,沉吟片刻。
沒過多久,他緩緩睜開雙眼,「行,就按你說的辦,掌柜的畢竟為玄宗做了這麼多年的事兒,都是貓在這個大師鎮上,也算得上自己人。」
周圍幾人附和道:
「這一招好,反正咱們玄鑄閣的名聲根本就無所謂。」
「只要結果沒問題,那就真的萬事大吉,最關鍵的還是段嘯長老能夠一直擔任掌令者之位。」
「林銘不過才是18歲的年輕人,肯定不會知道咱們的彎彎繞繞,他不來參加,這就是典型的心氣兒高,百分百會將自己耽擱。」
「是啊,還是跟著咱們這一脈有前途。」
這時,段可為抬起手,皺眉,連續揮動。
他猶如驅趕蒼蠅一般,說道:「都特涅給老子滾遠點,讓我安靜會兒,消停點。」
從來沒有一刻,眼前這些人會如此讓他煩亂。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後,段可為按住甄有才的肩膀。
「其實剛才我就很想這樣辦,不過當著眾人的面確實不好說出來,還好有掌柜的你知我之心啊。」
「我心甚慰,我心甚慰……」
我信你個鬼,真要是如此,還用得著氣急敗壞砸東西。
典型的無能狂怒表現……
要不得!!!
甄有才再次堅定了暗中站隊到林銘那一脈的心思。
然後,他保持笑容,露出知己見知己的表情:「這是理所當然的。」
段可為吐出一口濁氣,悄然道:「這裡有一塊念石,有勞掌柜的記錄整個全過程,到時候就說是你自己本著自己的判斷,想要決斷一番到底誰才更合適成為掌令者,所以才記錄了這次的比斗,並將之第一時間上交玄宗。」
「不辱使命!」甄有才含笑接過,埋頭重重一點。
當他的腦袋地下,視線不與段可為相對時,眼底閃過寒光:拿我當槍頭?!可惜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玄宗小師叔祖,可不是浪得虛名。
隨後,他目送段可為遠去,正要找個地方欣賞景色。
手中的念石忽然震動,甄有才聽到了段嘯長老的聲音:「我的侄兒是草包,可不代表我也是,你之前見過安若,已經獲得林銘那小兒的信任了吧?」
甄有才愣在原地,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他的後背瞬間炸出汗漿,頭頂、額頭、脖頸……汗液彷如瀑布,從頭到腳嘩啦啦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