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安身形較高,鬍子如鋼針般根根直立,雙目很亮,話語有力,看起來像是直性子。
然而,秦銘知道真相後,對他反感到極點。
「這次實在對不住,我們會儘快殺死那頭血熊,彌補過失。」馮易安一臉真摯之色。
劉老頭嘆氣,請他們務必要守好山林,不要讓變異生物再作亂。
他偌大年歲了,都被氣得不輕,對方殺人後又來賠罪,這是做給誰看呢?
這種親自登門後的虛假誠懇,不亞於向死者一方傷口上撒鹽,沒將他們放在心上,不怕他們有過激反應。
「唉,主要是部分兄弟有傷在身,巡山時人手不夠,導致這次出現意外。」馮易安解釋。
他舊事重提,請許岳平儘快種下黑月,巡山者需要用它療傷,這樣才能更好地守山。
許岳平心中冒火,但卻不得不憋著。
馮易安道:「我們立刻出發,不斬殺血熊不出大山,許兄,麻煩你替我們去死傷者家裡撫慰下。」
秦銘覺得,這種假惺惺的嘴臉過於醜惡。
許岳平不經意間碰了下他的手臂,然後起身相送幾位巡山者。
顯然,他怕秦銘年輕氣盛,做出一些過激的事。
秦銘知道,哪怕現在能殺死幾位巡山者,也會引來血腥報復,畢竟還有其他成員,更有其他小組。
這幾人如果在這裡出事,整個雙樹村都要搭進去。
他自然不會有冒失的言行,跟著起身,同許岳平、楊永青他們一起送了出去。
當那幾人消失在暗淡的野外,楊永青憤憤地開口:「憋得我難受啊!」
「能向上面反應嗎?」秦銘問道。
「你能挑出什麼毛病?按規矩我們應該提供四到八株黑月,巡山組這次只要了最低限度的四株。你說是變異的種子,但眼下怎麼證實?形態一模一樣,只有我們憑著上年火田歉收的狀況結合馮易安等人的性情以及平日所為猜測到,這次他們徹底將變異種子培育成功了。」
劉老頭接著道:「還有很重要的原因,他們敢這樣行事,怎麼可能沒疏通好關係。」
許岳平開口:「一位德高望重的巡山者留下的人情足夠兒孫輩的他們揮霍十年。」
說到底馮易安等人虛情假意地上門,不過是為了繼續催許岳平種藥。
他們沒有直接威脅,很客氣,也很溫和,可在這種形勢下,那種言行比出言恫嚇都過分。
秦銘吐出一口濁氣,道:「欺人太甚!」
隨後他又詢問,黑月藥很重要嗎?
許岳平鄭重地點頭:「變異後價值極高,長期服食有少許機會讓人二次新生。」
劉老頭道:「身為巡山者,常年行走在深山間,大概見過高級生靈,誰不想更進一步?就如老頭子我也想再復甦一次啊,二次新生可以延長壽元,恢復一些青春活力,有誰不渴望?」
他說了巡山組部分人墮落的原因與動機等,又道:「但是人得有底線,他們這樣做怎麼配做巡山者?比山怪危害還大!」
「二次新生……」秦銘出神。
許岳平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肯定可以,按照本地記載,打下黃金底子的新生者,最快的人不足兩個月就迎來了二次新生。」
……
今日進山的村民都染血了,有幾人的傷勢很重,還不知道能否活下來,很多家都傳出哭泣聲。
許岳平挨家挨戶去看望,幫著治療,克制著憤怒的情緒,胸膛劇烈起伏著。
中年漢子王慶林躺在炕上,一直處在昏迷中,身為新生者,他卻比所有人的問題都要嚴重。
劉老頭重新幫他正骨後,擦去手上的血,道:「斷骨刺入內臟,如果不是我們這類人生機旺盛,這是必死的傷。」
秦銘細心觀察,覺得這依舊是有人披著血熊皮出手所致。
各家各戶都帶著愁緒,一些孩子在悄然抹眼淚,這兩天大人打獵帶回來的收穫感與喜悅的心情蕩然無存。
還有部分村民曾遭遇變異的雪猿,身上撕裂的傷口觸目驚心。
「兩年前巡山組似乎豢養過一隻。」楊永青低聲說道。
許岳平面色難看,劉老頭則是連著嘆氣。
秦銘向家中走去,心中有些發堵,想做些什麼。
唯一的好消息是,陸澤醒了,以他的身體素質來說,應該不會留下什麼隱患。
秦銘沒有和他說隱情,怕他情緒過於激動,影響身體恢復。
「陸哥,一個巡山小組有多少人?」秦銘詢問,並想了解那些成員的實力。
「八到十二人不等。」陸澤告知,守著他們這片地帶的小組目前有九人,只有組長是二次新生者,很強。
傅恩濤是那位組長的名字,平日很少露面。
陸澤感嘆:「對於很多人來說,竭盡所能,走到終點就是為了獲得一次新生,至於二次新生想都不敢想,那是一道無法跨越的界限。」
秦銘道:「看來那位組長可以全面壓制其他成員。」
陸澤點頭,道:「初次新生時身體素質變強非常明顯,而二次新生則是以此為基礎翻倍提升。」
「我們這片地帶,初次新生的人扛鼎五百斤已是極限,那位傅姓組長當初如何?」秦銘在摸底。
陸澤仔細回想,道:「傅恩濤當年離天花板還有段差距。」
他看過來,道:「你在黃金年齡段新生,再加上你那種突破上限的底子,二次新生註定會很猛烈。」
秦銘心中有數了,單以身體素質而言,傅恩濤二次新生後,也還不如一次新生的他。
他起身告辭,讓陸澤安心養傷,不用擔心其他,有他在呢。
他回到自家院子中,開始演練一些搏殺之法,在危險的大山中討生活,他自然懂得很多。
新生前他就能以手斬斷青磚,現在自然更加厲害。
他以鞭腿掃過,砰的一聲,將大腿粗的樹樁踢斷。
當他動用常年練的「野路數」時,精神高度集中,血肉間出現碎金似的波紋,身體輕輕一撞,樹樁解體。
晚飯後,秦銘來到許岳平家中。
「許叔,還在生悶氣?」
「他們欺人太甚。」許岳平心裡堵得難受。
「快勸勸你叔,他連晚飯都沒吃。」許岳平的妻子露出擔憂之色。
「嬸子,交給我吧。」秦銘進屋坐下。
他在自家演練一通搏殺法後,現在已經心平氣和,和許岳平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竟讓我答應他們?」許岳平猛地抬頭。
他很生氣,臉色微冷,道:「你知道後果嗎?來年火田會嚴重減產,出現饑荒!」
「叔,先聽我說完。」秦銘快速開口,還真怕氣到他。
「你說!」
「現在離初春還早,我們先答應他們又何妨。如果期間出意外,比如掃山行動時,他們都死了;或者老天都看不過眼,他們今夜被山怪一窩端掉;亦或者山中磁場劇烈波動,巡山組的人都瘋了……」
許岳平見他一本正經地詛咒,頓時眼神怪怪地看著他。
依照秦銘的意思,萬一那些人出事,上面若是來調查,可能會懷疑和巡山組有矛盾的人,不提前撇清,沒準會惹上一身腥。
許岳平不高興了,道:「怎麼可能出現那些『萬一』,你想多了。」
秦銘面色嚴肅起來,道:「許叔,我的意思是,我們暫且答應,等待變數。」
他解釋,種子可以先扔進火泉中,等巡山組的人走後再撈出來,或者事後用山中特產的透明礦物膠塗抹在種子上,與火泉隔開。
秦銘補充道:「現在各家各戶都缺少食物,先確保村民可以在山中安全狩獵。」
許岳平嘆了一口氣,認為他說得有些道理,如果眼下都熬不過去,哪裡還用談來年的饑荒?
「拖延過這一陣,以後怎麼辦?」他還是有些頭疼,馮易安等人心狠手辣,事後肯定會進行可怕的報復。
秦銘目光堅定,道:「叔,再過段時間,我也許就二次新生了,那時可以和他們談一談。」
「他們背後應該還有人。」許岳平揉著太陽穴說道。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道:「小秦,你初次新生,雙臂用盡全力是否可以抵臨六百斤這個界限?」
「可以。」
許岳平霍地起身,道:「這個成績就是放在遠處的赤霞城中都很亮眼。」
他的臉上漸漸漾起笑容,道:「明天和我一起去銀藤鎮。」
秦銘被他盯得不自在,道:「許叔,咱們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吧。」
「馮易安和我說了,改變心意後可以去鎮上找他。另外,我們去銀藤鎮,或許有樁好姻緣在等著你。」
「啊?」秦銘驚愕。
許岳平解釋,一位神秘的老貴族從遠方搬來,隱居在鎮上,有個非常漂亮的女兒到了適婚年齡。
秦銘立刻搖頭,道:「許叔,咱們不要自取其辱。」
如果擱以前,許岳平根本不敢上門,但對方自己放出話來,選婿不看家世背景只看人。
秦銘的黃金根底厚得驚人,放在遠方那座明亮的城池中都屬於天賦異稟者,許岳平因此有了底氣。
他輕語道:「如果這段姻緣能成的話,來自巡山組的威脅可以解決掉。」
秦銘反對,但被許岳平硬拉著喝了一晚上的酒。
次日,夜霧還未散盡,許岳平就來找秦銘上路。
「許叔,不用這麼早吧?」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有些牴觸的情緒,沒事,到了地方暫時不用你上門,我先去老貴族家裡探下口風。」
許岳平覺得這事能成更好,不成也沒什麼影響,去那裡碰碰運氣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淺夜,天色依舊十分昏暗,道路兩旁是茂密的森林,黑壓壓,遠方不時有野獸與怪鳥的叫聲傳來。
秦銘和許岳平蹚著厚厚的積雪,向著十幾里外的銀藤鎮前進。
走到半程後他們倏地止步,遠處的山林中竟爆發出燦爛的紅光,衝破夜霧,照亮附近。
大量的「赤蝶」出現,翩然起舞,染紅夜幕,漫天都是,飛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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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書友說夜裡放風箏不太對勁,你們可以想啊,風箏上鑲嵌幾塊很薄的太陽石碎片,這感覺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