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惡魔
營帳中，萊昂對伊妮絲斟酌道：「我的確有辦法從『詛咒之地』逃出來，但那片領域詭異莫測，我也無法保證一定能找到那傢伙，只能盡力而為。」
「你對敖拉德侯爵的冒犯，不計前嫌，前來以身犯險，我感激不盡，無論能否在那可怕的地方，尋回東境公爵之子，我都必有重謝。」伊妮絲點頭道。
萊昂聞言打起精神，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順勢道出此行應援前來的真正所求：「既然如此，殿下，我若能救回那傢伙，不知能否請您之後幫我些忙。」
「當然，不妨說來聽聽。」見對方也有向自己求助的地方，伊妮絲頓時來了興頭。
互相幫助，當然是最快建立友誼的方式。
萊昂想了想，立刻將靈脈礦以外的另外四種涅蒂牌材料，和其各自特徵告知對方。
「我正在尋找這幾種材料用於鍊金研究，有些暫無頭緒，若您消息靈通，還望能幫我打聽一下。
而熔山金和月隕銀，聽聞王都奧蘭頓的鍊金公會保有一些珍藏，但僅供王室取用，不知您是否能幫我疏通關節，在下願花重金購買。」萊昂試探道。
鍊金材料？
伊妮絲將扇子在手心拍了拍，恍惚了一下，那幾個材料的名稱詞彙，似乎不在她的學識範圍。
「原諒我對鍊金學了解有限，還請稍等。」歉意的對萊昂笑笑，她立即看向阿加莎命令道：「傳哈維閣下前來。」
女騎士應吩咐快步離去，不一會兒，帶著年輕的北方術士進入營帳。
萊昂瞧著那進來的年輕人杵杖披袍的打扮，略微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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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犯禁之事，在他想來，肯定波及到了術士結社，讓奧蘭德貴族需要以更謹慎的態度重新審視這個施法者組織。
但轉念思索，他恍然想通。
眼下正值激烈的南征戰事，奧蘭德面對千載難逢的拓土機會，將要從堪塔達爾人手裡，奪回歷史上費魯民族丟失幾百年的領土。
這個檔口，不可能放著結社法師們的強大力量不用。
王國上層，恐怕不會選擇此刻去擴大梅特事件所造成的風波，至少戰爭結束前不會。
「殿下，您叫我？」哈維恭敬的行禮。
「永凍之冰、伊蘇亞魂石、熔山金、月隕銀這些鍊金材料，你都聽說過嗎？」伊妮絲轉述了一番剛才萊昂尋求之物。
術士哈維仔細回憶了一番，除了那所謂的「伊蘇亞魂石」，聞所未聞，其他三種倒是好像有點印象。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皺著眉頭走到公主身側，小聲對伊妮絲殿下嘀咕起來。
伊妮絲不動聲色的聽完，點了點頭，轉頭對萊昂道：「很抱歉，那名為伊蘇亞魂石的材料，我的顧問同樣並無了解。
至於永凍之冰和熔山金，北方術士結社的要塞學院中似乎有，等你回來，無論伱是否能找到敖拉德侯爵，我都會儘可能幫你弄來一些。
但月隕之銀.那寶物就算對我而言，也太過珍貴了，我只能在下次見到父王時，儘可能試著求一求他賞賜一點。」
萊昂挑眉，心中大喜。
直接幫自己從術士結社那裡弄東西？
還要向萊德溫三世，親自求取月隕銀？
見伊妮絲的態度如此熱心，弄得萊昂都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想想正在軍營中大快朵頤的死亡爪，他對自家的大肥啾道了聲謝。
估計騎上獅鷲的自己，現在怕是在這位小公主眼裡，就像曹老闆看到了關二爺一樣，求將如渴。
若能招攬到一位獅鷲領主，如此情真意切的施恩，倒也在情理之中。
萊昂對伊妮絲感激道：「謝過殿下的好意，但若此行未能尋得那公爵之子，我便不敢接受殿下的此番恩惠。」
正如此言，任務失敗的話，他肯定不會拿伊妮絲的饋贈。
互等的交易是友誼，但無功受祿，就是難還的人情債了。
任何看似免費的贈與，背後實際上都標著沉甸甸的「價格」。
當然，這一趟不管能不能完成這項任務，都不算白來，至少已經從伊妮絲口中，知曉了永凍之冰和熔山金的又一個獲取途徑。
術士結社，北方諾斯郡的術士要塞.
他默默嘆氣，若非梅特那傢伙，吃飽了撐的，跟阿緹亞斯人勾搭在一起搞七搞八，導致自己如今和結社有了梁子。
不然，借著當初和希爾加德大師的熟人關係加入結社，那現在不說需要精靈魂石的銀牌，只製造黑色涅蒂牌的話，也就差月隕銀這一項材料難以獲取了。
伊妮絲瞧著萊昂的認真模樣，展開摺扇，掩唇而笑：「此去聽你所言，詛咒之地內妖魔橫行，要不，我派些勇士與你同行如何？而且敖拉德侯爵帶來的恐狼騎士，肯定也願意在你的帶領下去拯救主君。」
聽見這番提議，萊昂無奈擺了擺手：「這就不用了，殿下，詛咒之地不乏可怕的邪祟，常人不得其法，一旦身陷其中就很有可能被妖魔附身，扭曲心智，那時不只幫不上忙，反而還會對自己人刀劍相向，我在當初的逃離噩夢之森時，已經親身經歷過了。」
「竟然這麼可怕？那敖拉德侯爵在裡面這麼久，他豈不是已經？」伊妮絲揚起眉頭。
萊昂不置可否的解釋道：「如今只能寄希望於那傢伙的意志足夠頑強了，若是幸運的話，魔軀尚未徹底轉化，興許還來得及驅散身上的邪魔
您或許難以置信，詛咒之地內的時間流速十分紊亂，沒準，在此時此刻身陷其中的敖拉德看來，他才剛剛踏足那片領域，當然，也可能反過來，內部十天半個月都過去了也說不定。」
「時間不同，世間還有如此奇妙的事？」伊妮絲眸光甚為驚異。
「嗯，所以我進去以後，您只要留下幾個人手紮營等候就好，幸運的話，可能一眨眼就回來了，但若長時間未歸，倒也不用太擔心。」萊昂止住話語，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即刻動身：「以後有機會，再同殿下您細說，現在我得爭分奪秒了。」
「願諸神保佑，祝閣下平安歸來。」
伊妮絲隨之起身，來到對方面前祝福道。
她聽詛咒之地內部，比民間故事中演繹的兇險還誇張，不禁細眉微蹙。
敖拉德失蹤的確是大麻煩，可若弄丟了面前這位相處甚歡，極有機會拉攏到旗下的優秀騎士和新晉勛貴.
見對方行禮轉身，將要出發，伊妮絲鬼使神差的拉住了萊昂的臂甲：「等等。」
「嗯？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萊昂停下腳步，再次轉回身來，疑惑的望著面前的王女。
伊妮絲扭頭，喚退一旁的術士哈維。
待對方離開，營帳內只剩下了阿加莎和萊昂，少女才沖對方招了招手，悄悄道：「你附耳過來，別讓外面的洛曼人聽見了.」
沒辦法，這萊昂男爵的大個子，目測都超過了八個奧蘭德身尺，她就是踮起腳來也湊不到對方耳邊。
萊昂不明所以的低下腦袋，不知有什麼需要如此謹慎私語。
伊妮絲面露狡黠，用扇子遮掩著，湊過去悄悄耳語道：「無論如何，我都有法子向洛曼公爵交待，能救敖拉德回來自然最好，但不管是因為你口中的妖邪還是某些『意外』，只能帶回屍體的話也無妨。
事不可為就切勿強求.此去要以自己的安危優先，奧蘭德不該損失一位傑出的騎士，你對我而言比那個傢伙更重要」
萊昂不動聲色的點頭，怪不得，不能讓外面洛曼領的騎士聽見。
不過，最後那恭維之言，怎麼那麼
曖昧？
離開了王女的營帳，拐了幾個彎。
萊昂本能抬手，摸摸剛才感受到氣息吹拂的耳垂。
痒痒的，仿佛仍留有些許餘溫似的。
奧莉薇婭的笑臉忽然浮上心頭，萊昂一陣心虛，趕緊加快腳步走向死亡爪。
儘快完事回家吧，外面的壞女人有點不好惹啊。
來到考維斯照看獅鷲的地方，萊昂再度登上死亡爪的高鞍。
升空之後，遙遙的盤旋跟著伊妮絲派遣引路的騎士，一路來到敖拉德誤闖類靈地場的位置。
駕馭獅鷲落於那古怪景色前的高地。
萊昂轉頭，略微好奇看了看不遠處紮營的東境恐狼騎兵。
一大群碩大的座狼，正朝著降落下來的獅鷲齜牙咧嘴，咬著滿口的利齒發出威嚇性的低吟。
有些應激，但沒有戰馬那樣驚恐到四肢癱軟的表現，這倒是群膽量優秀的兇猛戰獸。
雖然死亡爪，始終沒有朝那群嘶吼的恐狼投去目光。
正事要緊，萊昂很快就收回視線，不再關注那些幫不上忙的洛曼騎兵。
他望向前方的景象，大概認得出這片曠野。
尤其是遠方的林地，就是當初與埃蒙戰鬥的地方。
低下腦袋，萊昂拍拍獅鷲的背身。
前方，很危險，你要不要留下？
死亡爪感受到萊昂的這番詢問，只是甩甩腦袋，便昂起了頂著鋼鐵獨角的巨大鷹首。
嘹亮威武的咆哮頓時環繞在了原野上空。
宛若音波震盪的吼聲，頃刻間讓不遠處的恐狼們渾身炸毛。
一頭頭巨狼耳尖後垂，剛才的低沉嘶吼頃刻為之一靜。
得到了如此驕傲的答覆，萊昂抱歉的笑笑。
抬手，從天際召回魔杖，將無形的元素態岡格尼爾環繞於右臂。
左手一抖，鐵韁噹啷作響，死亡爪展翅飛下高丘，帶著背上的二人直直衝入了詛咒之地
今天是.
眨了眨眼，萊昂呼吸有些沉悶。
杵了杵手上的權杖，他不由得往身後的王座上依靠。
「.陛下，堪塔達爾已向您臣服。」
聞言，萊昂垂落目光，望著寶座台階下，那些衣著華麗的朝臣隊列。
「.烏利亞的部盟他們只求您為他們保留最後一片草場.」
「.不臣，則殺」
看著魁梧的洛哈克，萊昂脫口而出。
張嘴的瞬間，便感到腦袋更迷糊了幾分。
他本想揉揉脖子，卻只摸到了袍服的領子，和一條條項鍊與沉重的君王勛掛
今天是.
「陛下，瑟瑞安向您進獻了三千名純潔的少女」
宮相的聲音仿佛隔著帷幕。
「陛下，底涅希恩的使者前來請降.」
萊昂沒有再理會，目光抬起，順著金碧輝煌的廊柱，直到仰望到王宮大殿高聳的穹頂。
「.陛下。」
精美的壁雕壁畫，惟妙惟肖的勾勒出王國的史詩與神話，籠罩於自己上空。
抬手捂住眼眸，萊昂仿佛想要就此睡去。
「陛下.！！」
耳邊大臣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身體越來越熱，仿佛被潮濕的溫暖觸感包圍。
「陛下。」
好像有人仍在他耳邊緩緩低語。
「.萊昂？」
這聲音.為那熟悉感而放下了遮蓋眼眸的右手。
映入視野的，是王宮中紗幕垂簾，薄霧繚繞的溫泉浴池
舒適的池水，浸泡著他慵懶的身體，鶯聲燕語的歡笑傳入耳中。
萊昂忍不住愜意的舉目。
溫婉的伊蓮娜坐在水中，朦朧的蒸霧卻遮不住姣好
嗯？伊蓮娜.？
他迷迷糊糊的目光滑落，落於那群妃子們當中
瑪莎慵懶的趴在池邊，與溫蕾莎取笑輕談
賽莉、拉雅、莉娜.她們在池水中嬉戲
特蕾婭.米萊娜.
還有那是？
瑪格麗娜
她也在？她為什麼？
對，也是妃子
「.陛下~」
聽到呼喚，雙肩感到突然感到被一雙巧手揉按.萊昂艱難的回頭。
這才發現，自己竟依靠在阿德琳娜夫人的懷中.
夫人？
誰的夫人？
我的？
身體為觸感而升騰火熱，仿佛烈火在胸中炙烤.思考的能力像是卡住了一樣遲鈍起來.
快樂滿足刺激欣喜怠惰填充了大腦的每一個角落。
耳邊儘是笑聲與喘息，以及淅淅索索的低語.
「.萊昂~」
大口呼吸滿是熱氣的薄霧，他側頭應聲望去。
伊妮絲那嬌小的身子，正依偎在自己左懷，看上去是那般柔弱.
王后。
「.萊昂~」
熟悉的嬌媚嗔喚從右側傳來。
萊昂扭過腦袋，瞧見緊貼在右側的奧莉薇婭。
安心感湧來.對.我的王后我的摯愛
眼角察覺一抹白色的靚影。
萊昂迅速望去。
那如天人般純淨的少女，正靜靜的坐在池下的淺台上，雪發浮於清澈的池水表面
蘿拉？
她.
她也是我的王后？
是吧那為什麼還穿著衣袍？
在池子裡都泡濕了
萊昂有股惱怒湧上心頭。
脫掉！他要喚她，脫去那礙眼的白袍
側目，出現了一道人影。
一個纖美的金髮少年，緩緩向自己走來
阿考？
望著少年手捧著王冠，穿越池水.靠近過來。
萊昂浮出莫名的笑意.
「滿足嗎？.主人，我的陛下.」
少年將金色的寶冠戴於面前的男人頭頂：「.君臨大地的萬王之王.」
金髮金瞳的少年緩緩後退，那俊俏的笑臉，唱誦出悅耳的嗓音
「統治天空和海洋您是所有生靈至高無上的君主」
萊昂慵懶的背靠身後的柔軟。
他不禁感慨。
「阿考.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年輕俊美啊。」
少年止住歌唱，輕笑著，湊上前來.
「主人忘了.我為您永葆了青春這樣美嗎？」
萊昂恍然點頭：「.怪不得。」
他抬起左手，溫柔的撫上這俊美的面龐，笑意更甚。
五根手指，死死的扼住了那瞪大眼睛的少年面龐。
「你太以己度人了，考維斯不會叫我主人，而他赤誠的靈魂，也比這虛偽的皮囊美上千倍.」
——噗呲。
銳不可當的鋼刃貫穿了少年白皙的胸膛。
噴濺的血腥，頃刻將池水染成了化不開的鮮紅。
倒影中的萊昂雙眼漠然。
沸騰的魔力，讓雷霆在魔槍周身綻放。
劈啪作響的電蛇震爆開來.尖叫和哭喊.逐漸變為扭曲的尖嘯。
周遭的一切，越發模糊
頭頂是黑暗斑斕的混沌天幕。
身下，是低空翱翔的獅鷲。
萊昂清醒過來，晃晃手中的魔槍，將那纖瘦的身軀，如布娃娃般高高舉起。
那虛假的金髮已經褪去了顏色。
而原本白皙紅潤的肌膚，也顯露了病態的蒼白冰冷。
萊昂歪頭，打量這具被自己挑於岡格尼爾槍尖，正抓著染滿鮮血的槍身，睜大紫色妖瞳的「男人」。
儘管這副妖艷的絕美容顏，與過去所見時詫異巨大。
但作為曾經差點要了自己和考維斯命的追殺者，萊昂還是依稀認出了對方臉上殘留的五官特徵。
是那名叫「埃蒙」的阿緹亞斯法師沒錯，至少，這具身軀的原主人應該是他。
而此刻，對方看上去就像是從成年人返老還童回到了少年。
順便打了不知多少層美顏和磨皮濾鏡。
只是，這鬼東西剛才以為自己和阿考是什麼關係？
難道是埃蒙生前給皮里耶諾賣溝子太久。
久到以「溝」度人的習慣，都刻入靈魂當中了？
那妖艷的埃蒙緊緊的抓著貫穿他的魔槍，蒼白的身體，被岡格尼爾槍身爆發的陣陣刺眼電弧而打得抽搐。
萊昂剛想激活熔炎劍，將其斬殺，卻見那雙滿是紫光的鬼目望向自己，眼眶中透出詭異的空洞。
「.嘻嘻~
~叛徒~
~找到你了~」
重重迭迭的重音。
一如無數男女老少在同時淒笑與尖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