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魔杖
進入法師塔，一回生兩回熟，來了這麼多趟，恰好沒碰見她出來，萊昂也沒感到奇怪。
「蘿拉~！在嗎？」
他一邊呼喚，一邊沿著階梯上樓，準備到高層找找法師小姐或對方寄宿的涅蒂牌。
眼下今非昔比，阿瓦隆已經是他的地盤，就算不巧碰上蘿拉在牌中讓地脈緩一緩魔力，萊昂也有格外充裕的時間在塔中等她出來。
哪怕無聊累了，上阿芙洛絲女士的房間睡一覺就是。
想來那位魔導師都已經安息千年，去閒置上千年未用的大床上打個瞌睡，應該也算不得冒犯吧。
路過二層，正這麼想著，結果門鎖滑動的聲音讓萊昂止住腳步。
開門的自然不可能是阿芙洛絲。
白衣勝雪的法師小姐從臥室內打開房門，金色的眸子盯向階梯上的萊昂。
「.在這呢~，別喊了。」
「你剛才這是在裡面睡覺？」瞧見自己的小老師兼大恩人，萊昂本能的心情雀躍，趕緊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又吵到你了嗎？」
蘿拉白了他一眼：「說了多少次了，我一個靠魔力保持清醒的靈體，哪需要睡覺.只是剛好上次在她房裡回歸牌中而已。」
說完她沒離開房間，隨意的轉身回到了屋內招呼道：「別傻站在外面，進來說吧，這次來找我所為何事？」
萊昂連忙跟了上去。
他走進屋內，對坐回床邊的蘿拉笑道：「有個好消息，塔外的堡壘現在屬於我了，當然，我是說對外界而言，我無意霸占阿芙洛絲女士的遺產。」
「沒關係，這座小堡壘本身對阿芙洛絲來說並無多少價值和意義，給她近衛的後代，還是給你，都不算什麼。」蘿拉搖搖頭。
萊昂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環顧偌大的房間：「以後搬家來這座堡壘定居，我就天天來這上課找你聊天，總看你孤身一人待在塔里，我是真怕你感到無聊。」
無聊？
蘿拉細眉輕挑，雖然她耐得住時光和歲月，但這段日子跟在對方身上倒是和「無聊」相去甚遠。
「你還挺自信，覺得我在塔中閒的無聊？怎麼不覺得天天來塔里會打擾到我？」
「會嗎？那我儘量少來幾次？」萊昂有些尷尬。
蘿拉卻擰起柳眉，手指點點：「想都別想哦，你已經是我的親傳弟子了，若是有時間的情況下，還像之前那樣怠慢學業，我可饒不了你。」
萊昂只得陪以訕笑，他想到什麼，轉而又問道：「那除了我，以後若我的朋友們碰上什麼麻煩，我又恰好不在的話，像奧莉薇婭和考維斯他們來塔中找你尋求幫助，你會覺得打擾嗎？」
蘿拉搖搖頭：「那幾個孩子啊？無所謂，畢竟幫助你們也是幫我自己。」
說完，她抬手對萊昂招了招：「過來。」
萊昂一愣：「什麼？」
蘿拉眨眨眼，不動聲色的忽悠道：「當然是例行檢查你有沒有偷懶，讓我看看你體內的魔素循環效率。」
萊昂只好起身，走了過去。
只是他對上次的教訓心有餘悸，蘿拉那雙小手看著纖細嬌嫩，沒想到掐人臉皮一點不比奧莉薇婭手勁小，跟個小老虎鉗似得。
「求您這次可別再掐我，學生我雖然愚笨，但這段時間真不敢懈怠課題，進步了很多，不信我演示給你看。」萊昂見法師小姐又朝自己面部伸手，不免心驚。
蘿拉坐在床邊沒好氣道：「行了，快過來蹲下，難道要我主動飛起來嗎？」
「哦。」萊昂只好湊上去，乖乖把腦袋遞了過去。
只是他心中略感疑惑，上次明明進塔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他的魔力進度，直接捏臉懲戒。
這次為何要近距離接觸呢？
蘿拉並未關心萊昂心中所想，只是看著對方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意有所悟，不免微怔。
她伸出雙手，手指輕撫萊昂的眉眼，白髮少女透著的金色雙眸微微出神。
在變化.依舊在變化。
感受法師小姐溫柔的探撫，沒有承受到對方的懲戒，萊昂略感安心：「檢查出什麼了嗎？」
盯著面前近若咫尺的蘿拉，被一個美麗的少女這樣接觸，對方冰涼而柔軟的手指，讓萊昂心中萌生了些許不應該的悸動。
腦內趕緊回憶起了奧莉薇婭白衣藍裙的動人模樣，想到自己已有佳人託付終身，萊昂這才平復了跳動的內心。
「沒檢查出什麼，魔素循環良好。」蘿拉笑了笑。
但她想到什麼，忽然收起笑容，臉上浮出微微嗔色，手指用力點在萊昂額頭上將他腦袋推開。
「.就是不知節制，縱慾過度！小心折壽。」法師小姐煞有其事的訓斥道。
萊昂被手指點得後仰，退了兩步才起身，將信將疑。
「什麼？這都能看出來？折壽？真的假的？」
蘿拉白了這小色胚一眼。
她還記得，對方當初對奧莉薇婭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將珍貴的一夜，留到未來締約的那一天。可這壞東西明明除了最後一步，還剩幾個姿勢沒在奧莉薇婭那體貼的孩子身上試過？
這算哪門子創造美好浪漫的回憶？
萊昂不敢懷疑法王小姐的判斷，打算等會去照照鏡子，別已經露出「沉迷女色」之相還不自知。
痛定思痛，他決定好好戒色一段時間，如今佳人相伴、兄弟擁隨的美滿人生，這要真因為縱慾而少活幾年，就太虧了。
彎腰坐回了椅子，他正色表情，轉而向蘿拉談及正事：「還有件事要告訴你，這段時間我打聽到，有消息稱，當初占領羅蘭納爾的軍隊可能因故撤離，我近期就打算去東邊一探究竟。
抱歉，因為各種事耽擱了現在，如今我也該履行和你的約定了。
但是，還不確定這情況屬不屬實，若羅蘭納爾依舊被堪塔達爾人占據，想進去恐怕還沒那麼容易，這次出發，你跟我一起去嗎？還是在塔里等我確切的消息？」
蘿拉早已跟著他的視野，清楚了這個情報，而且她這陣子也在對方身上確認了許多想知道的東西，倒也不打算繼續偷偷上身了。
「一起去吧，隨你走一趟看看也好。」
萊昂點點頭，可事到臨頭，猶豫片刻，他不由問道：「蘿拉，我能問個問題嗎？當然，不說也沒關係，我依舊會履行諾言。」
「你問吧，我剛好也有問題想問你。」蘿拉頷首。
萊昂得到應允，隨即道出平時內心默默產生的疑慮，試探道：「你既然就是教會記載中的那位聖先知伊拉利爾，那你現如今，要回到大神廟下安葬遺軀的地方難道打算借著生前的軀體真正復活嗎？」
「誰知道呢，這問題我現在也難以回答。」蘿拉不置可否的攤攤小手：「去了以後具體要做什麼，還得瞧瞧情況，也不排除得利用我的遺體進行一些必要的措施。」
「情況？」
「是啊，只能希望沒那麼糟糕。」
萊昂抬眉，心裡有些感到微妙，這話的潛台詞聽上去，好像意味著她需要處理一些麻煩。
蘿拉看向萊昂：「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麼你現在也回答我的問題。」
萊昂點頭：「你說吧，我知無不言。」
不用交換什麼，萊昂並不覺得自身的一切，有什麼值得對蘿拉隱瞞的。
蘿拉雙手撐著床沿，探身問道：「.李昂，也是時候談談你了，介意和我講講，進入那死去的少年身體前，你到底來自哪裡？又到底是什麼人嗎？」
意識交流中未曾聽聞的陌生語言寫在書本上未曾見過的陌生文字似曾相識的.睡前故事
蘿拉的五指如輕點琴鍵般靈巧的悅動，看似平靜的神色下，心中無比翻騰的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在這座塔中的狀態下，她有能力直接閱讀對方的靈魂，但如果可以，蘿拉永遠都不想那麼做.
聽到法師小姐直接了當的問話，萊昂不由打了個激靈。
好嘛，一上來就是這麼重量級的問題，但萊昂等這一天也很久了。
「說來話長，好吧，也可能說來很短」靠在椅背上，萊昂聳肩。
之前若不是因為種種雜事趕時間，沒準他早就主動在聊天中，向對方道出了自己的真實來歷。
畢竟，蘿拉打從一開始就知曉他不是真正獵戶之子「萊昂」，對她也沒啥好瞞的。
尤其如今他在魔導書上得知，這世間曾有過一個全族「穿越」離去的智慧種族後，萊昂就更覺得自己的情況在洛雷利特法師眼裡，似乎沒多少特別之處了。
要知道，魔導書的目錄里，喚靈學下面就有著一個明明白白標題為「異位面」的學科。
「我的故鄉是一個與這裡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世界該從哪說起呢，我甚至不知道那裡與這片大地是否還處於同一個『宇宙』。
哦，也就是你們的知識里，類似『虛空星界』的概念，在我的家鄉，四方上下謂之宇，往古來今謂之宙」
大致描述著自己上輩子生活的那顆宇宙間小小的蔚藍星體，萊昂講起前世自己平平無奇的一生。
「.就這樣，正如當初你所猜的，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莫名其妙某天一覺睜眼，就來到了你們的世界，和你一起寄宿進了這個少年的屍體內，剩下的你也都知道。」萊昂講完，心裡長長舒了口氣。
只可惜，他本來心裡還期待能從蘿拉的俏臉上看到驚訝和好奇。
但即使著重而自豪的概談及了故鄉的科學技術、車水馬龍、摩天大廈、超級都市、槍炮核武、航天航空.他也沒從法師小姐臉上瞧見什麼特別的波動。
還不如上次發現自己懈怠魔法進度時的情緒變化大呢。
暗暗裝逼失敗，有些遺憾，但對眼前的法師小姐完全交底之後，萊昂心中莫名的有些輕鬆，好像放下了什麼一樣。
儘管他對此世牽絆的看重，早已超越了對前世的留念，可每當夜深人靜，也難免常常思念雙親，連家裡從小爭吵撕打拌嘴長大的臭丫頭，都讓他格外想念。
蘿拉安靜的傾聽著對方的自述，她若有所思的抬起視線，目光漫無焦距的望向房間中的掛畫。
「.那麼在你來自的那顆星體上，你有聽說過『伊拉利爾』或『摩瑟拉』的名字嗎？」
萊昂為蘿拉的問題感到疑惑，只好搖了搖頭：「我故鄉那裡的確也有類似聖陽教的宗教與神話崇拜，但肯定和西大陸的信仰截然不同。
我也並未聽說世上，哪裡流傳過伊拉利爾和摩瑟拉的名諱，但.不敢保證，上輩子我終究只是個城市裡的小市民，不是博覽群書的學究。」
「.」蘿拉則看上去並未糾結這個。
她從牆上的畫像上收回目光，對萊昂輕輕微笑，結束了這個話題。
「你此次前來，肯定還有別的事吧？又打算從我這裡薅點什麼？」
見蘿拉沒有繼續深究，萊昂這才想起，前段時間一直苦惱的兵刃問題。
「蘿拉，你會打造武器嗎？我這陣子經歷了些戰鬥，但對魔法的使用熟練度不夠，不小心就會毀掉武器，而且在你給的訓練方式下，我力氣越來越大，普通兵刃感到特別不經用。」
「你想我幫你打造一些，附魔兵器？」
蘿拉想起，萊昂此前看那遊俠騎士手中的長刀時，其內心產生羨慕情緒的波動。
「是啊，哪怕不是附魔武器，就像荊棘花家那柄『矮人鋼』劍一樣，皮實耐用些也好。」萊昂期待得點頭如搗蒜。
蘿拉擺擺手：「矮人鋼除了足夠堅固，對魔力的適應性一般，阿芙洛絲這裡沒有庫存，伽羅恩傳給他後人的那把長劍，應該是他年幼完成炎陽近衛試煉後獲得的獎勵。」
說完她好笑的看著對方：「而且，你還真把我當鐵匠了？」
萊昂略有點不好意思撓撓脖子：「抱歉，得寸進尺了，我也就隨便一問。」
法師小姐從床邊起身，叉腰微微嘆息。
「也不是不行，誰叫你現在是我的.學生呢，真拿你沒辦法。」
萊昂聞言一喜：「哈，我就知道，還得是蘿拉老師心疼弟子啊。」
蘿拉十分受用的抬抬小巧的下巴，但轉而又出言訓誡道：「可你好歹有點身為洛雷利特法師的自覺，比起刀劍，你現在更需要一根適合自己的魔杖才對。」
「魔杖.」
萊昂腦海里，回憶起迄今為止見過的五根魔杖，以及魔導書上，關於魔杖那一篇概述的名人前言——
魔杖是合格的施法者不可或缺的工具，既可以儲存術式和魔力，協助施法，在必要的時候也必須作為趁手的近身武器，敲碎敵人的腦殼.
這麼一看，反而倒是北方術士很好繼承了古洛雷利特法師對於魔杖兵刃化的看法，阿緹亞斯人的魔杖則更傾向於施法輔助。
「可惜我手上這根只是涅蒂牌的具象物，他人無法使用，不然給你用用也無妨。」蘿拉召喚出自己的金杖，搖了搖頭，對萊昂道：「材料有限，我看你將來還需要涅蒂牌吧？動不了那些高級材料的話，那就只能以凡物為主材打造嘍。」
「沒關係，能應付戰鬥就行，最好是鋼鐵材質的。」萊昂要求不高。
「放心，我當然會為你考慮堅固程度，對外觀形態有什麼要求嗎？你畢竟是個武人，我估計你會希望它兼顧兵刃的功能，然而材料品質有限，保證承載容量的實用性前提下，我不推薦壓縮成刀劍的長度。」
「這都能定製？.我想想啊，長柄的話.那還是做成長槍吧，這樣也方便我騎馬作戰。」
也是長槍
蘿拉默默攥了攥手中的金杖不過，做成槍矛類的魔杖，在過去倒也算常見。
「小事一樁，既然是我來打造，自然也不會敷衍了事，給我點時間.就算是用凡鐵，我也會為你做出一柄不墮伊拉利爾之名的魔杖。」
萊昂瞧對方拿她的姓名保證，臉上不由更加期待起來：「那就拜託你了！」
可興奮之餘，他肩膀一垮再次感到了萬分慚愧：「唉，蘿拉，你對我這麼好，我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你只有回羅蘭納爾這一件事需要幫忙嗎？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未了的心愿？
我現在可不止欠你兩條命，一路走來欠下的人情，這一輩子怕是刀山火海，赴湯蹈火也還不完了。」
「.心愿？」
蘿拉眼神微閃。
她看著眼前的萊昂，忽然走了過去。
「你啊，既是我的弟子，那麼好好活下去，這輩子為自己活下去，就算是老師為數不多的心愿了。」少女白皙的手掌抬起，按著對方蓬鬆柔順的黑髮揉了揉，眼神笑眯眯的，溢出些許眷戀。
「哦」一個大老爺們，被嬌滴滴的小姑娘像長輩一樣揉頭，雖有些尷尬，但萊昂也沒想躲閃。
前世的他也就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不知道蘿拉小姐多大，可梅特那傢伙都有一百八十歲，法王小姐恐怕.
再說了，蘿拉是自己的授業恩師，這輩分，摸摸頭算什麼。
隨著萊昂的離開，法師塔內再次安靜下來.
法師小姐在窗前，對塔下招手的萊昂擺了擺袍袖。
這一次，蘿拉臉上淡淡的笑顏，比以往都要的更加燦爛。
送別對方穿過魔法帷幕，背影漸行漸遠，法師小姐的目光，仍久久沒有挪開。
「.說得也是，以您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留下後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