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唯一的遺憾
夜蒼炎又是好幾日沒有露面，每晚，鶴卿都能聽見臥龍谷外傳來那震徹山谷的狼嚎。
盂山雖然已經是各個妖族的棲息地，但狼群終究是最多的，一聲狼嚎起，就能引起無數的狼嚎回應，高亢而嘹亮，悠長而悽厲。
鶴卿大致上是能通過夜蒼炎的嚎叫聲中感受到他的躊躇和煩悶的，也表示理解。溯光就不同了，一個晚上都忍不了，就示意青牛發出了更為低沉雄渾的哞叫聲。
青牛的叫聲穿插在群狼的嚎叫聲里，你方唱罷我登場，「打」得有來有回，又引起盂山妖族的響動，以至於這幾日盂山的夜晚都熱鬧非凡。
鶴卿依然會在夜間做夢，哪怕她打坐入定，也仍舊會被噩夢魘住。夢裡，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體驗，循環往復。
鶴卿知道，這是天道在消磨她的意志，提醒她回到「正途」的手段。
當然也多虧了狼群和青牛每晚打擂台，折磨的時間不會太久，沒一會兒就會被吵醒。不過，夢外的幾分鐘，在夢裡，也足夠鶴卿死個兩三次了。
而每當鶴卿被吵醒，醒來都會發現溯光守在床邊，黑暗中，瞧不清他是個什麼表情，也不做聲。
又過了兩日，許是夜蒼炎叫不動了，亦或是他也已經被吵煩了，這一晚，狼嚎聲終於不再響起，鶴卿也「順利」的走完了十八趟死亡之旅。
驚醒時依舊是一身冷汗，渾身虛脫，溯光也照舊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她。
鶴卿仰躺在床上長出一口氣，氣虛的道：「好累……」
溯光靜謐了許久，幽幽地說：「我探過你的元神，竟抓不到去向。」
鶴卿對此並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溯光這樣整晚守著她，遲早會發現她的異常。鶴卿胡亂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強顏歡笑的打趣道：「你也有做不到的事啊，真好。」
溯光牽起鶴卿的左手，輕輕揉捏著：「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他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鶴卿翻了個身面朝溯光，說：「沒有。」
溯光沉默了片刻，放開她的手，卻又被反手握住。
鶴卿問：「溯光，你喜歡我麼？」
黑暗中，鶴卿聽見溯光似是嘆出了一道鼻息：「近來你總是問這個問題。」
鶴卿笑了笑：「那日你說，夜蒼炎會受你威脅，不僅僅是因為有感情，還因為他有私心，若是你也有了感情與私心，你是否也會受到威脅？」
溯光不答反問：「你是想問，我會否因你而受他人威脅？」
「嗯。」
「我不會受任何人威脅。」這個問題溯光答得很快，且揮下袖袍將屋內的燭火點亮，好叫鶴卿看清他眼中的篤定：「天道也不行。」
「……」
鶴卿將溯光眼中的果決看得分明，那不是自信，而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溯光受天道挾制十數萬年，卻又在塵埃落定後被放棄，與天道抗爭這一目標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是他在長久歲月中的唯一信念。
鶴卿溫柔的回望著他，輕聲道：「你是不死不滅的，但我的生命，卻是有限的。」
溯光目光一軟，欺身上前，柔緩的將鶴卿抱在懷裡，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一邊輕撫她的額頭，一邊說：「只要我未隕落，我就總能尋到你，你的來世，你的每一世，我都會尋到你。」
只要他不交還神力，天道就無法處決他，哪怕他被封印，那些漫長的時間於他而言就只是一個沒有意義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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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總會輪迴轉世，以溯光的能力，即使她被困在三途川，溯光也能把她撈出，要找到她的每一世自然也是不在話下了。
這就是溯光認為自己絕不會因她而受人要挾的底氣嘛。鶴卿不由得發出一連串的低笑，笑到眼淚滾落，快速的隱沒在了鬢髮間。
有那麼一瞬間，鶴卿很想立刻告訴溯光，她不會有輪迴，更不會有來世，如此，溯光那永遠無懼，永遠淡定的運籌帷幄的臉上，會不會出現令人驚喜的別樣神情。
但鶴卿忍住了。
她不想溯光在即將破局的時候受到影響。
天道一定想不到，它每晚都用死亡來對鶴卿造成的精神折磨，反而使得鶴卿的意志更為堅定。
鶴卿是怕死，但更怕活得像個傀儡，且，在被操控時，還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她已經無法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了，若向天道妥協，就必須要和這個世界裡的所有人一樣，按照天道所制定的路線，渾渾噩噩，直至生命的終結。
初來時，她將所有人都當做紙片人，遇到溯光後，也曾因溯光無法「老實」的做一個紙片人，影響到她求生的計劃而不滿。
可現在，她無比的慶幸這個世界有一個溯光。
無關男女之情，只是因為溯光是那個唯一真實並強烈的，能打破天道那自以為是的命數安排的存在。
想想都覺得振奮人心。
這當中唯一的遺憾……
大約……
也只有她可能永遠也不知道溯光對她究竟是喜歡，還是占有欲了吧……
真是不甘心啊，怎麼問都問不出來……
思及此處，鶴卿便用面頰在溯光的腿上蹭了蹭，溫吞道：「那你可要真的能找到我才好。」
溯光捧過她的臉，垂首在鶴卿眉間落下一吻：「傻話。」
※
狼嚎聲停下的那晚，天亮後，夜蒼炎終於願意再找溯光談一談。這一次，雖然鶴卿還是不想出面，夜蒼炎也不再勉強，和溯光單聊去了。
而鶴卿則是揣著手，跟散步似的溜達到了她與溯光來時的那個入口處。
按照天道所指的提示，也就是在今天了。
今天之後，天道就會明了她的態度，象徵死亡到來的倒計時，也會開始了。
果然，強迫野豬跟自己玩兒半天之後，鶴卿聽見那入口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就是前面了，我也是在很多年前來過一次，應該不會走錯。」是樂清如。
隨後又傳來亓官瑞的聲音：「聽聞你父親當年屠戮師門，遭到仙門多年的追殺，他會幫我們嗎？」
樂清如說：「肯定會的，我父親雖不跟仙門來往，可也沒有無差別的敵視仙門，否則我也不會拜入靈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