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許長歌的這句話冒出,世人盡皆沉默,他們的眼中翻湧著諸多的複雜情緒,驚訝、震撼、感激、悲傷。
更多的人則是漠然,仿佛都天府的所作所為與他們毫無關係。
常言道:斗米恩,升米仇。
都天府鎮壓群魔,這份恩情太大了,沒有哪一方勢力願意承認。一旦承認,無形間便有了因果。這份人情,無論如何都還不起。
既然還不起人情,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否決,一身輕鬆。
都天府主蘇懷義身高十尺,身著黑色長衫,雙眼漆黑,早已被同化為了魔頭,失去了神智。
蘇懷義曾是名動天下的人傑,怎會不知人性的醜陋呢。即便蘇懷義心如明鏡,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一條路,捨命鎮壓魔井。
十八府衛曾多次勸阻蘇懷義,就算要出手,也可調動各方勢力一同幫忙。蘇懷義搖頭說道:「人多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每一方勢力都不可能盡心盡力的去鎮壓魔頭,甚至還會相互算計,拖了後腿。
又有府衛曾言:「府主,我等倘若戰死荒漠,都天府該如何是好?」
蘇懷義回答:「後輩子孫,自有命數。都天府既然是玄雨州的領頭,便要肩負起相應的責任。諸君,再陪我征戰一次吧!」
十八府衛,明知此行必死無疑,無一人後退和膽怯。
他們跟了蘇懷義一輩子,不懼生死。
往日的一幕幕,不斷地浮現在了聶子清的眼前。
「大哥......」聶子清朝著化魔的府主蘇懷義等人喚了一聲,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情緒近乎崩潰。
「啊......」聶子清心神不穩,靈台道心的最後一絲清明,正在被魔氣吞噬。
短短數個呼吸,聶子清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變得更加濃郁了。
「聶前輩!」許長歌頭頂諸天陣圖,腳踩昊天帝爐,很想上前阻止聶子清。
聶子清聽到了許長歌的呼喚,回頭看了一眼許長歌,嘴角出現了一道解脫和欣慰的笑容。能夠看到都天府後繼有人,聶子清的心中再無顧慮。
聶子清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赴死而戰。於他而言,戰死於此是最好的結果,與兄長們一同埋骨於此。
千年來,聶子清承受的不僅僅是身上的痛苦,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靈魂上的痛楚。每時每刻,他都能夠看到兄弟們慘死的模樣,而他卻無能為力,苟且偷生地活著。
聶子清不是怕死,而是他不能死。
若是聶子清以前死了,都天府如何面對各種危機呢。因而,聶子清哪怕成為了半人半魔的妖物,他也不得不扛著。
扛到了今日,聶子清終於可以卸下一身的枷鎖了,坦然面對一切。
許長歌讀懂了聶子清眼中的意思,明白了聶子清心中的打算。
最後,許長歌成全了聶子清,並未上前阻止,站在原地看著聶子清衝到了群魔之中。
「吾乃都天府第十八府衛,聶子清!」
聶子清大喝一聲,聲傳萬萬里。
聶子清手握黑金長刀,身披魔影道威,不顧一切地殺向了群魔。
噗嗤!
一道魔族神通穿破了聶子清的胸口。
聶子清沒有後退,繼續往前而去。
眨眼間,聶子清的身上便已千瘡百孔了。有的魔頭舔食著聶子清的血肉,有的魔頭則是發出一陣陣嬰兒般的似哭似笑的聲音。
聶子清站在了府主蘇懷義等人的面前,眼裡還殘留著一點理智,聲音沙啞:「大哥,我回來了。」
「嘭隆」
一個魔物的右手化為了神兵利器,鬼魅般的閃到了聶子清的背後,右手直接戳穿了聶子清的心臟。
聶子清的鮮血從傷口處嘩啦啦地流出,僅剩的最後一絲生機流逝掉了。「嘭咚」一聲,陪伴聶子清征戰多年的黑金長刀,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下一刻,聶子清的屍體也落到了地上,與黑金長刀相隔不遠。
聶子清死了,嘴角還留有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暗處,都天府的蘇鳳梧和一眾長老躲著,不敢現身,只能遠遠地看著聶子清老祖慘死。蘇鳳梧很想衝出去,將聶子清老祖的屍骨帶回來。
但是,長老們十分理智,將蘇鳳梧攔住了:「小姐,不可啊!咱們的行蹤一旦暴露,都天府可就真的沒希望了。」
蘇鳳梧緊握著雙拳,眼中閃爍著不加掩飾的殺意。若是可以,她想將玄雨州現任三大勢力全部蕩平,血染玄雨州。
蘇鳳梧的第二人格正在嘗試著占據身體,雙眼時而泛紅,時而清明。
「小姐,你要控制住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長老們驚了,連忙讓蘇鳳梧保持冷靜。
蘇鳳梧緩緩閉上了雙眼,用了較長一段時間才讓第二人格安靜了下去,暫時不會冒出來鬧事。
荒漠的深處,古剎。
老和尚輕嘆一聲,開始念起了往生咒。
群魔現身之時,老和尚的神念感知到了蘇懷義的氣息波動。只可惜,蘇懷義已經徹底入魔了,誰都救不了他。
老和尚的心情十分沉重,為了所謂的大義,親手將寶貝徒兒鎮壓到了魔井內。這份痛楚,誰能明白呢?
荒漠的上空,足有三百多位實力強勁的魔頭。詭異的是,他們暫時沒有奔往四處,而是站在荒漠的虛空之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荒漠的邊緣地帶,各方勢力看到群魔的身影,心裡發怵,膽戰心驚。
某些膽子小的修士轉頭就跑,不敢逗留。同時,無盡荒漠四周的諸多宗門聯合了起來,準備一同抵禦即將到來的大劫。
除了散修以外,其餘修士只能守在家門口,哪裡都去不了。
許長歌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眼神逐漸凝重。
啪嗒!
許長歌朝著前方邁出了一步,頭上的諸天陣圖散發出了玄道靈紋,使得虛空都在抖動一般。
群魔注視著許長歌,皆感知到了一絲危險。
除此之外,不少的魔頭都對許長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想要品嘗一下許長歌的血肉是什麼味道。
許長歌朝著聶子清的屍骨抬手一揮,不想讓聶子清死後還被一群骯髒的魔物玷污了。
正有幾頭生死玄關境界的大魔頭圍繞在聶子清的屍骨旁邊,準備將聶子清的屍體吞食掉,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養料。
「敕!」
許長歌以大陣靈氣操控著腳下的昊天爐。
昊天爐慢慢的轉動著,撕裂空間,飄到了聶子清屍骨的上方。
下一秒,昊天爐開始變大,如同一座山嶽,爐蓋衝破了雲層中的濃郁魔氣,淡淡的金光鋪灑於天地各方,「嗡嗡」的道音聲響起,似有昊天帝君的一縷偉岸身影浮現,震懾八荒,威壓群魔。
諸魔望了一眼昊天爐顯化出的一道殘影,紛紛倒退。下方正準備吞食聶子清屍體的幾個魔頭,被昊天爐的一道金光傷到了,發出尖叫的悽慘之聲,以極快的速度逃到了魔霧之中,後怕不已。
為了催動昊天爐的真正神威,天青城和南江海皇宮的底蘊正在快速流逝,情況極為嚴峻。不管兩方頂尖勢力的強者使出如何手段,都阻止不了大陣汲取靈氣。
許長歌耗費了十年時間才布下的驚天大陣,其中蘊含了大帝的感悟,世間凡靈豈能破解。
短短片刻,兩方頂尖勢力的靈氣程度便已下降了一半,地底下的靈脈也正在快速地枯竭。若是不趕緊解決這種狀況,天青城和海皇宮的根基必將有損,往後的麻煩可就大了。
「查!」
兩方勢力的高層用盡了各種辦法,終於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此事與萬衍聖地的許長歌脫不了干係。」
不久前,兩方勢力的長老沒將許長歌放在眼裡,並且打算對聶子清動手,逼問都天府寶庫的下落。
那時候,許長歌便說了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位於荒漠的兩方勢力的長老得知了家中出事,滿臉驚恐。他們怎麼都沒想到,許長歌凝聚出來的驚天大陣,居然是以天青城和海皇宮的底蘊為引子。
許長歌將聶子清的屍骨收到了一個寶器之中,然後將寶器送到了古剎的位置。
「阿彌陀佛。」
老和尚將聶子清的屍骨擺放到了古剎內,起身對著聶子清雙手合十的一拜,以示尊敬。
老君主白惜照和書勤之等人,不約而同地行禮,給聶子清送一程。
外界,天青城的一名核心長老朝著許長歌大喊道:「許長歌,你到底用了什麼陰謀詭計,為何要抽動我天青城的底蘊靈脈?我勸你趕緊停手,不然天青城必定不會放過你!」
到了這一步,天青城的長老還處於高高在上的姿態,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和一尊怎樣的存在說話。
「此子定然是使用了帝器的力量,快快住手!」
南江海皇宮的長老同樣呵斥道。
他們真是老糊塗了,許長歌能夠布下這樣一方驚天之陣,其手段之高,可想而知。然而,這些人偏偏將許長歌當成了一個後輩晚生,不願認清自我。
一群愚蠢的人,真以為得到一件帝器便可掌控一切嗎?
更何況,這還只是一件殘缺的帝器。
許多人都覺得許長歌本身的實力雖然強,但僅限於同輩。如果沒有了昊天爐,許長歌絕不可能有著這般手段。
殊不知,沒有了昊天爐的許長歌,依舊是許長歌。而沒了許長歌的昊天爐,難以綻放出其應有的光芒。
對於兩方勢力長老的呵斥和叫喚,許長歌恍若不聞。等到他抽出了空,必要讓這兩方勢力付出慘痛的代價。
「出來吧!」
許長歌望著魔井的位置,低沉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