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縣葉必清
葉必清。
梅縣知縣。
他此刻正在戶房的檔庫埋頭翻閱文書。
上任大半年，可往年夏秋稅糧、各項雜課、明暗收支，仍是查不清的糊塗帳。
梅縣去年的法定賦稅是18000元，實際以鼠耗、火耗、以及其他常例名義，每征銀一元就會額外加征六角四分，但多征的11520元不知去向。
正稅之外，更有大量諸如「兵稅」、「災稅」等特別稅種，主要用於支付西洋列國之巨額賠款。
光梅縣一地。
就多繳了2萬銀元。
還有大量非稅收的苛捐支出。
例如去年修繕皇陵僅梅縣就捐了5000元。
而葉必清翻遍稅租簿歷、易知由單卻發現，鄉紳地主納稅反而比過去更少，以上種種的錢糧稅賦，由什麼人承擔就可想而知了。
今年朝廷又添新敗。
大景巨資打造的水師，不僅在海上被東倭國打得全軍覆沒，再欠一筆數億兩白銀的巨額戰爭賠款，所以梅縣的兵稅預計還要加倍！
同時。
為了百歲壽辰。
乾皇要大興土木建造豪華園林。
自然也是需要地方削減公用、增加稅賦。
梅縣財政已被壓縮到極致，書院、水利、道路、橋樑、匪患等，無一不急需用銀，卻皆無錢可用，就連採購兵甲設施、修繕城牆都難以為繼！
現在何止是無錢。
常平倉的儲糧都被上任給掏空了。
此倉之糧乃是各地官方儲糧，是應對天災的最後一道保障，如今裡面填滿的，都是欲蓋彌彰的沙土，一旦發生災害不堪設想。
「朝廷積弊腐敗、病入膏肓，安有不亡之理乎？」
葉必清仿佛看到了餓殍遍野，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可憐大景八萬萬百姓！」
「葉大人！」
一位三十歲左右、身穿深藍官服的男子走進來，是梅縣的縣丞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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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必清支開書吏：「查的如何了？」
高志說：「小河鎮的劉長貴確實勾結土匪企圖暗殺余曉，不料余曉早有防備，不僅挫敗此次陰謀，親手打死了石虎寨的鄭老鷹後，更利用民憤殺死了劉長貴一家。」
葉知縣皺起眉。
石虎寨鄭老鷹是亡命徒、
至少背了十數條人命，殺之有功無過。
而余曉親手將此匪擊殺，無疑會令聲望更上一層樓。
可劉長貴父子不一樣。
兩人有功名在身，祖輩是三甲進士，是不能隨隨便便殺死的！
可余曉沒有親自動手殺人。
他也從來沒有下達殺人的命令。
劉老爺勾結土匪，村民集體「義憤」，自發圍剿劉家，最後導致了這一結果，有道是法不責眾、皇權不下縣，還真不好處理啊！
高志繼續說。
「劉長貴父子死後，家產被旁支瓜分，以市價賣給了余家，流程合法挑不出問題。」
「而小河鎮另一位張地主，本就對出售土地之事有所意動，當見到劉長貴父子的下場之後，立刻以先前談定價格，出讓了所有的田產店鋪。」
葉必清：「這麼說余少爺成了小河鎮唯一的大地主？」
高志：「不錯，余曉當眾宣布，今後三年之內，所有鄉民的佃租，一律降低八成，現在十里八鄉都恨不得將他供起來。」
余少不僅富得流油。
其手段、魄力、慷慨更令人嘆服。
他私自建立武裝，殺了劉長貴一脈，兼併了全鎮田產，細究起來問題很大，而這種事可大可小，縣衙卻偏偏很難插手其中。
尤其減免佃租的操作。
讓十里八鄉、數以萬計鄉民。
無不成了余曉的忠誠擁躉與捍衛者。
葉知縣也不敢貿然與此勢對抗，否則一旦激起大規模民變，那可就不是一個小小知縣能把握得住的場面了。
更何況。
余曉有錢有聲望。
手底下更有幾百號宗族血脈維繫的可靠武裝。
每一個手裡都拿著先進洋槍，這樣的火力足以讓縣衙巡捕望而怯步。
任何縣令轄區出了這麼一個刺頭，若無法從知府求來強援介入，就只能示弱討好委屈求全。
「此子有錢有手段，而且仗義疏財，膽敢藐視大景律令，又從小生活在海外底子乾淨，學習過西洋先進的理論思想，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豪傑之士！」
高志頓了頓問：「何不邀請他加入大夏會？」
葉必清聞言。
臉色頓時變了。
忙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壓低聲音說：「我大夏會背負再造乾坤之使命，對新成員的招募必須慎重，這余曉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發展對象，但是再觀察一些時日也不遲。」
高志：「那這事應當怎麼處理？余曉鬧得如此之大，劉家在嘉應府也有一些人脈，知府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
「法不責眾，劉長貴之死，又不是余曉動手，而他勾結土匪死有餘辜……」
葉必清想了想繼續說：「不過私下組織武裝民兵，雖是自家親族，但終究不合法，這件事不是輕易能糊弄過去的。」
「那葉大人的意思是……」
葉必清說：「石虎寨土匪肆虐鄉鄰數年，縣衙數次剿匪皆無功而返，此番與余曉也已結下了仇怨，不如就請他組建保民團為民除害吧。」
高志：「哈哈，妙哉妙哉，若余少承諾為縣剿匪，不僅有望解決一個心腹大患，這保民團的建立也可以名正言順。」
此舉可謂多贏。
葉必清立刻讓高志前去溝通。
當天下午。
高志就回來了。
「葉大人，辦妥了。」
雖然早猜到余曉不會拒絕，但也沒想到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葉必清：「好，藉此機會，我們可以更仔細觀察一番，此人到底適不適合參與到改天換日、再造天命的這場大事之中！」
高志：「另外還有一件喜事！」
「什麼？」
「余曉願意捐出5000元，援助梅縣書院教學，以及水利道路城牆的修繕。」
「當真？！」
五千元對普通人來說是天大巨款。
就算解決不了梅縣的財政問題，也足以暫時緩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葉必清在確認以後立刻大喜，附近鄉紳都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平時別說讓他們募捐，就連稅都很難收的上來。
這余曉倒好。
他剛花了數萬元兼併劉老爺、張老爺的資產，竟還能隨手給縣裡捐出這麼一筆巨款！
顯然。
他對本次知縣處理方式感到滿意！
這筆錢就相當於打賞。
此外順便表達：老子還有的是錢，也從來不吝嗇花錢，所以今後請務必好好配合，只要把我服務好服務舒服，少不了你們縣衙的好處！
財大氣粗！
就是這麼豪橫！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甭管是貪官、還是清流，只要還在縣衙主事，恐怕都很難與這種超級大財主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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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