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師兄,這是什麼?」
宋汐汐看著那隻沾血的蟲子,一陣惡寒。
蘇木卿聞聲抬頭,臉色慘白。
宋汐汐看到他這幅模樣,嚇了一大跳。
分明前不久還清風朗月的大師兄,這一刻卻形如枯槁,顏色憔悴,臉上淌著未乾的淚痕。
整個人仿佛受到了極重的打擊,生機從體內被抽離。
宋汐汐心驚不已,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正想上前關心。
卻被男人冰冷又陌生的眼神嚇到了。
男人眼裡泛著細細密密的紅血絲,眼神中能溺死人的愛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狠厲和冷漠,還有一絲怨毒。
宋汐汐頓時感到不寒而慄,忍不住後退兩步,嚇得沒敢上前。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師兄。
宋汐汐忐忑地問:「大師兄,你怎麼了?」
蘇木卿極力克制著什麼,他扶著石桌,手背青筋暴起,眼前一片血色。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何一看見小師妹,就有一股想要拔劍的衝動。
他只能無助地看向師尊。
雲夢真人淡漠的聲音響起:「這是一種蠱蟲。你中蠱了。」
「中蠱?」
蘇木卿嗓音有些顫意,他的神色極為不安,「師尊,這是什麼蠱蟲?」
雲夢真人捏起那隻死去的蠱蟲,仔細端詳片刻,隨後緩緩搖頭。
他對巫蠱之術不了解,並不清楚這具體是什麼蟲。
他將蠱蟲收起來,打算拿回去問問別人。
雲夢真人面若寒霜,眸底閃過厲色,到底是何方宵小,竟敢給他的大弟子下蠱。
「蠱蟲,我怎麼會中蠱......」蘇木卿喃喃自語,不敢置信。
他仔細回想,腦袋卻傳來劇痛,扶著額頭,面露痛苦之色。
可比起腦袋的劇痛,他的心臟更痛,就好像,他犯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錯事。
突然,腦袋響起一聲驚雷。
蘇木卿瞳孔驟縮。
對了,阿璃。
他剛剛都對阿璃說了什麼?
他說他和小師妹在師尊的見證下已經結為道侶,他說謝謝樊璃的成全......這都是他親口所說。
蘇木卿直接跌坐在地,臉色煞白。
「大師兄......」宋汐汐見狀,心疼不已,顧不得其他,連忙上前要扶起他。
可當她觸碰到蘇木卿的手時,卻被他猛地甩開。
「滾開,別碰我!」
宋汐汐一屁股跌倒在地,裙上沾了污泥,豆大的眼淚瞬間滾落,委屈至極。
以往這個時候,蘇木卿定會心疼的過來安撫她,能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而今,蘇木卿卻憎恨地瞪著她,撲過來扣住了她的肩膀,厲聲質問。
「你對我做了什麼,是不是你給我下了蠱?是不是你?!」
男人俊美的模樣消失了,表情變得猙獰無比。
宋汐汐心裡實在害怕,忍不住尖叫道:「大師兄!你弄疼我了!」
「放肆!」
雲夢真人沉聲呵斥。
下一刻,蘇木卿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掀飛,撞翻了石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臉色又慘白幾分。
看起來就很痛。
可蘇木卿渾然不覺,踉蹌地爬起來,以跪姿來到雲夢真人面前,抬手攥住師尊的衣擺,仰著頭哀求。
「師尊,您把蠱蟲給我,我要去跟樊璃解釋!」
雲夢真人微微眯起眼,冷淡道:「你想解釋什麼?」
蘇木卿一心只想挽回樊璃,並沒有注意到師尊的眼神逐漸危險,眼中電閃雷鳴。
「我要跟樊璃解釋,我是中了蠱,被蠱蟲控制才犯了糊塗的!我不喜歡小師妹,我喜歡的是她,從未變過!」
「我要去求她原諒,我要去挽回她!師尊,您幫幫我!」
宋汐汐睜大眼睛,怔住了。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好端端的,事情怎會發展成這樣?
看著心愛的大師兄口口聲聲說愛的是樊璃,不是她。
宋汐汐卻笑了起來,笑得蒼涼又痛苦。
老天爺,原來你真的在耍我啊。
不,不對。一定是樊璃在搞鬼!
難怪樊璃方才表現那麼從容淡定,因為這都是她為了搶回蘇木卿的手段!是樊璃在故意戲弄她!
真是卑鄙,無恥,下作!
宋汐汐恨極。
三人都沒注意到,院牆上有半個腦袋在晃。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左看看又看看,好奇又興奮。
隔壁院子就是凌霄峰人的暫居之地。
王法蹲在牆下,給葉無雙當腳踏。
這半個腦袋就是葉無雙。
周鳴和逍遙散人坐在不遠處,看似很鄙夷他們這種偷聽他人牆角的行為,實則耳朵都豎了起來,也對隔壁發生的事充滿興趣。
只可惜一道無形的屏障很快就將所有的聲音隔絕了。
葉無雙有些失望的從王法身上跳下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嘖嘖兩聲道:「沒想到蘇木卿是中了情蠱,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周鳴恍然大悟。
原來是情蠱。
如此一來,蘇木卿之前的種種反常表現就都能解釋得開了。
問題是,誰會給蘇木卿種情蠱呢?
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懷疑到了玄機峰那位至純至善的小師妹身上。
畢竟宋汐汐才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不懷疑她,還能懷疑誰?
只是情蠱失效了,她的計謀泡湯了,自食惡果。
王法好奇道:「你們說,如果樊璃知道蘇木卿是受情蠱所困,她會原諒他嗎?」
葉無雙沉默了。
周鳴抿了口茶,淡淡道:「不會。」
葉無雙湊了過去,「師兄這麼肯定?」
周鳴看向她,「你們兩個性子差不多,換做是你,你會嗎?」
葉無雙冷哼一聲:「當然不會!」
說著話音一轉,「但是小梨子她很容易心軟的啊,要是那個傢伙死纏爛打,軟磨硬泡的,她保不準會......不行!我要去找小梨子!」
「二師兄,你守在這望風,蘇木卿要是出來了,立馬傳音給我!」
說罷,葉無雙就跟一陣狂風似的颳了出去。
王法就這樣被安排了。
逍遙散人坐姿豪放,仰面飲酒,臉頰泛著兩簇紅暈,眼神迷離道:「葉丫頭什麼時候跟樊丫頭關係那麼好了?」
周鳴眼中划過笑意:「師尊有所不知,她們現在是生死之交了。」
「哦?」
「跟為師講講,你們都在秘境經歷什麼?」
......
林子宸做了個噩夢。
夢裡的主角是他和樊璃。
他夢見自己用聽話符貼在樊璃身上,逼迫她給自己當牛做馬,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他甚至讓她雙膝跪地,親自給自己洗腳。
水分明不燙,他還故意刁難她,讓她接了一桶又一桶,還操控她將他的洗腳水喝下。
夢裡,樊璃眼神憤恨又屈辱地盯著他,卻無法反抗。
他便操控她,讓她自扇巴掌,扇到臉頰腫起來,嘴角帶血為止。
「你本來低賤的命,如果不是師尊將你從凡間撿回來,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裡乞討,對著陌生人搖尾乞憐呢!」
「所以你不能有任何抱怨,尤其是對小師妹。」
「三師兄說的不錯,你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沾了小師妹的光,你給她提鞋都不配,怎敢妄圖與她爭師門恩寵?」
「師兄我便要好好敲打你,讓你長個教訓。下次我若看見你對小師妹冷眼相待,我不介意讓你再難堪一點!」
夢境太過真實。
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高高在上的吐出刻薄又惡毒的話語,字字清晰。
就好像......他真的這麼說過。
不論是場景,還是人呢,都真實得讓林子宸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他一面對樊璃疾言厲色,一面感到不寒而慄,渾身發抖。
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對樊璃充滿憎恨和厭惡,一個在哭喊著不要這樣,不要傷害她。
畫面一轉,又回到了秘境。
這回輪到他跪下,樊璃站著。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喊你一句師兄,也絕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忍讓遷就。」
「你若再像今日這樣冒犯我,莫怪我刀下無情!」
樊璃語調平平,遠不及他的言語惡毒,可他卻感到了無盡悲傷與痛苦。
他錯了。
他真的知錯了。
小七,是師兄錯了。
夢境裡,林子宸瘋狂自扇巴掌,對樊璃又是道歉,又是磕頭。
可樊璃的身影卻走得越來越遠,沒有回頭。
他步伐踉蹌地追上去,拼命的追。
分明就快追上了,卻怎麼也碰不到她的衣角。
直到外面一聲巨響,將林子宸從噩夢中解救了出來。
驚醒後,他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何時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猶如一個溺水者,渾身濕透,冷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息,還未從噩夢中完全回神。
屋外,師尊嚴厲的呵斥聲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