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點到為止
「你……」
言卿不敢相信地看著沈畫瀾,突然覺得她變得好陌生,她的臉明明很清晰,但他卻覺得這張臉模糊了起來。
她會一直那般纏著他,將他作為自己心尖上最重要的人,等待他慢慢將自己心中的芥蒂放下,再接納她。
這一點,他曾經無比堅信。
但就在這一瞬間,這個堅信,好像憑空開始崩塌了,一種即將要失去的無力感開始蔓延至全身,震顫得他,連指尖都開始發冷。
一時間,他竟然沒有再出言阻止沈畫瀾的行為。
哐!哐!哐!
第三鏟子砸在了紀懷澈的身上,緊接著便是第四鏟,第五鏟,鏟子與骨肉碰撞,毛骨悚然的聲音響徹整個比武場。
紀懷澈本就被青蛇藤撞出嚴重的內傷,即使對方用的是鏟子,他也毫無還手的餘力,他痛苦地趴在地上,吐了口血,意識都開始模糊。
「救……命……」
「誰來……救救……我……」
「沈……沈畫瀾……求你……我求你……」
紀懷澈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模模糊糊的聲音,但他的下巴脫臼了,他根本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噓。」
意識迷留之際,他看見沈畫瀾將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
她頭髮隨著她的動作,凌亂地披落下來,看著狼狽而可怕,淚水不斷滑落她的臉頰,又被周遭的火焰烤乾,並沒有滴落到地上。
他聽見她輕聲的呢喃,像是惡魔的低語。
「不要說話。」
「因為現在弱小的人是你。」
「所以,他們聽不見哦。」
紀懷澈吐出一口鮮血,絕望地看著沈畫瀾再度舉高的鏟子。
沈畫瀾輕聲道:「疼嗎?我希望,你能記住這種感覺,這就是被他人傷害的感覺。」
似乎是有什麼,一直以來被積壓在心底的東西,被徹底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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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又一鏟落下,紀懷澈徹底失去了意識,翻著白眼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月華宗的席位上,寒韻環抱著雙臂,輕笑了聲,「還不錯。」
一個醫修,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令她感到驚訝。
寒韻甚至淡淡對坐在自己身旁的煉器師長老點了一下頭。
「嗯,這個鏟子做得也不錯。」
煉器師長老一邊擦冷汗,一邊也朝著寒韻點了一下頭。
「多謝宗主誇獎。」
說罷,煉器師長老的視線忍不住再次轉向場中。
誰懂啊家人們!昨日幫一個不會用武器的小醫修做了一把鏟子當武器,然後第二天,這個小醫修居然就用這把鏟子,暴揍化神七階的修士,鏟鏟暴擊,打得人家翻著白眼昏死過去。
神經病啊這是……這找誰說理去啊……
「好了!點到為止!」
這次出聲的是主持比試的長老。
沈畫瀾看了他一眼,抬手,周圍燃燒著的藤蔓紛紛縮回地下,台上只剩下青蛇藤和麒麟。
青蛇藤奇怪地移動去了沈畫瀾身邊,它覺得她的狀態真不對勁,明明贏得了比試,可是,她的氣息為什麼那麼奇怪呢,她好像很絕望,呼吸也很快,就好像喘不過氣來一樣。就連雲蓮宗的弟子神色怪異地經過她的身邊,抬起紀懷澈跑下比武台,她都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她好像被什麼東西隔絕起來了。
「沈畫瀾守擂成功。」
「選擇你的下一位對手。」
沈畫瀾呆呆地站在比武台上,她的手還無意識握著鏟子,握得很緊,她的手上都是黏膩的液體,這不是病人的血,而是被她傷害的人的血。
有聲音在她的耳中響起,但她沒有反應。
「沈畫瀾?」
那主持長老奇怪地又喚了台上的女子一聲,但她依舊沒有反應,她的頭髮散落著,旁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明眼人都能察覺得出來,她的狀態似乎不對勁。
沈畫瀾只覺得自己好像突然站在了離人群很遠的地方,她好像是在水底,所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都被水隔開,好像離她很遠很遠。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不斷地下沉。
好累啊,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她怎麼了?
她明明贏了,她幫段雲舟報仇了,她應該要開心的,可是她為什麼會這麼難受?就好像要喘不過氣來了一樣。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她的樣子,肯定很狼狽吧。
突然,越來越遠的水面上,伸出了一雙手。
她感覺到自己散落的頭髮被輕輕撩起,有人將它們仔細地握在手中,她感覺到那人將她的頭髮盤了起來,為她重新梳成一個髮髻。
「好了。」
「我從前只幫我小師妹扎過頭髮,手藝不是很好,你別介意。」
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畫瀾愣了一下,回過身,映入眼帘的是段雲舟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只是現在他卻沒有在笑,取而代之的,是眉間淡淡的輕褶。
「沒事吧?」
段雲舟輕聲問道。
沈畫瀾呆呆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感官又清明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睛,眼中剩餘的淚花沿著臉頰滑下。
段雲舟拿出一隻手帕遞給她,「把眼淚擦了,你贏得很漂亮。」
沈畫瀾接過手帕,胡亂抹了把臉,有些手足無措,「對……對不起,我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哪有人居然會邊打邊哭,真是丟人到了極點啊。
段雲舟蹙眉低頭看著她,輕聲道:「沒什麼奇怪的,你哭,是因為你終於強大到,能夠用自己的雙手……親手為自己討回公道。」
沈畫瀾的動作頓住,她木訥地看向段雲舟,「你不覺得我奇怪嗎?我剛剛發瘋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怕吧?」
段雲舟輕怔了一下,他似乎是糾結了一下,抬手輕輕覆上沈畫瀾的腦袋。
「不可怕。」
他認真地注視著她,笑了下,他聲音不急不緩,卻溫柔而有力量。
「我只看到,你的王冠終於刺破了黑暗,閃閃發光。」
沈畫瀾懵住,她吸了吸鼻子,一時間忘了應該要說什麼去應對。
雲蓮宗的席位上,言卿看著這一幕,眼底的情緒沉了又沉。
毫無徵兆的,他覺得這一幕很刺眼,方才那股無力感才剛剛被壓下去,又再次湧現上來,瘋狂地湧向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