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愣了一瞬,眼中滿是錯愕。
上一世,她就是因這『不安於室』的名聲,遭了半輩子的恥笑。
而這回自己謹言慎行,甚至對陸喻州避而遠之,這罪名竟依舊強加在她頭上。
姜稚臉色白的厲害,身子晃了晃。
王氏的父親乃是和戎護軍,耳濡目染性子也十分潑辣,最是看不得女子一副柔弱不已的模樣。
幾步上前,揚起手就要繼續打:「今日我就要替你父親,好好教訓教訓你!」
王氏的手很快,姜稚一時分神並未躲開。
眼看著巴掌就要落下,沈氏連忙撲過來替她挨下這一巴掌。王氏打了一掌,竟還不滿足,繃著臉叫道:「來人啊,把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給我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今日就好好教教她什麼叫規矩,什麼叫禮義廉恥!」
「不,不可啊!」
沈氏聽到二十大板,嚇得魂都要飛了,也顧不得臉疼,忙跪在地上求饒:「只只年紀還小,這二十大板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住的,夫人開恩,饒了她吧。」
「饒了她?她自己不要臉還拖累寧姐兒名聲跟著受損,怎麼能饒?」
王氏不依不饒眸色狠戾,幾名小廝在她的吩咐下,上前來抓姜稚。
「慢著!」
若是往常,姜稚聽了這話便是再不甘心,也會默默忍下這份屈辱,跪著求饒。
可今日,卻反常的厲害。
「這錯我不認。」姜稚看著王氏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
「是嫡姐明知我身子不便,還逼迫我當眾獻舞,我雖是庶女,卻也知輕重。若是這舞跳了,豈不是自輕自賤成了舞姬一流。有辱姜家的名聲,更是打了宴王殿下的臉。」
「我的所作所為,已是在盡力保全姜家,試問嫡母,又何罪之有?」
「還是就該依了嫡姐,跳了那舞。」
姜稚手心裡沁滿了冷汗,紅唇緊抿著,眼眸顫抖。
前世今生,這是她面對王氏第一次據理力爭,緊張的心尖發麻。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緊緊直視著王氏,脊背挺得筆直:「我所說是否為虛,嫡母派人一查便知,壽宴在場之人皆是人證。」
姜稚心裡清楚,若是還像以前一樣逆來順受,最後只會落得和前世一般無二的下場。
她必須要為自己籌謀。
想盡一切辦法,帶著姨娘好好的活。
再也不要過以前那般受盡屈辱的日子。
王氏沒想到姜稚敢這樣說,一時間愣住。
半晌,才目光犀利地盯著她,低喝道:「照你這麼說,今日之事倒是寧姐兒的錯了?」
她上下打量著姜稚,冷笑一聲:「以前竟沒發現,如此巧舌如簧。」
姜元寧也目光幽深的凝著她,眼神複雜。
姜稚敏銳的捕捉到她的審視,袖下的手用力掐進掌心。
「嫡母言重,我怎麼敢埋怨嫡姐,只是這件事情事關嫡姐的名聲,不敢不言。」
「嫡母教訓我事小,可若是傳出去,被人捕風捉影隨意編排那事情便大了。」
王氏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在壽宴上她雖沒去,但多多少少還是從跟著姜元寧的下人口中了解了一二。
這件事情,確是姜元寧有錯在先。
細細思量下來,還真是如同姜稚所說。
若是一回府便罰了她,反倒顯得是她們這正房的氣度狹隘,容不下妾室母女,傳出去,可少不了被人非議。
雖然她有把握在整個姜府沒人敢亂嚼舌根,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王氏也不敢賭,姜元寧成婚在即,萬不能這個時候把事情鬧大損了名聲。
「你倒是長了一張擅辯的巧嘴。」王氏冷笑:「我倒是要看看,宴王親口斥責你不安於室,你要如何為自己辯解。」
姜稚見狀,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王氏能鬆口,就代表著心裡是認可她所說的。
姜稚拭掉眼角的淚依舊乖巧:「宴王殿下脾性難測,盛京城中被他親口斥責尸位素餐的官員不在少數,就連爹爹也被他詬病過。可爹爹分明為官清廉,勤懇做事,憂國憂民,根本不似宴王所說,嫡母覺得我說的可有錯?」
「宋世子和陸公子與我清清白白,嫡母不信我難道也不信他們?」
王氏越聽臉色越黑,在姜稚將問題返拋回來的時候,臉色徹底黑到了極致。
若是她認了,那便是承認姜稚無錯。
若是她不認,那便是變相承認姜父和一眾朝臣皆如宴王所說,都是朝中蛀蟲。
王氏深吸一口氣默默咬緊了後槽牙,她看著姜稚兩個字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你說的沒錯。」
姜稚擦著眼淚,似是因她的一句話,心中委屈至極。
王氏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苦說不出。
姜元寧安撫著王氏,瞥了姜稚一眼。
見到她已然鎮定下來,沒由來的想到了前世姜稚被封誥命時,京中貴婦們對她前赴後繼討好的模樣。
當時,她這個當嫡姐的親自上門,竟被那群貴婦們指著鼻子冷嘲熱諷。
稱她不過是個妾室,怎麼好意思來送賀禮,打誰的臉。
姜稚那時雖為她解圍,可在她的眼裡不過是虛情假意。
估計背地裡不知道嘲笑了她多少回,竟然將這麼好的婚事拱手想讓。
想到這,姜元寧心裡憋了一股子的火,瞪著姜稚,「你不過是個賤妾生的庶女,也配和朝中大臣和爹爹比?」
姜稚抖了一下,像是嚇得不輕。她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咬著唇認錯:「長姐說的對,是我異想天開了。」
姜元寧得意一笑,可她嘴角剛剛揚起,便被姜稚下一句話所驚,笑容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