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魏姜穿好衣裙,對鏡梳妝。
透過鏡子,她看到楚湛神色複雜地坐在床邊。
他不是個擅於隱藏情緒的人,所以魏姜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雀躍和小心翼翼。
她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個人,不知過了多久,楚湛才下定決心開口:「阿姜,跟我走吧。」
「走?去哪兒?」
「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你不是宸王妃,我也不是楚家的二公子,我們不是叔嫂,我要娶你,一輩子陪著你,守著你。」
楚湛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滿是對未來的渴望和憧憬。
魏姜卻笑了兩聲,好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她轉身與楚湛對視,溫和的臉上夾雜著無情和譏諷:「楚湛,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
「昨夜與你歡好,只是因為你兄長不在,我需要一個人陪我,我們只是單純的身體關係,你怎麼會覺得我會跟你走?」
魏姜的話語比泛著寒光的劍刃更加鋒利,她彎著笑眼,一步步走到楚湛面前,欣賞著對方因驚愕而慘白的臉。
「對我而言,你不過是我深夜寂寞的調劑品,玩玩就好,當真可就太蠢了。」
剛才的那番話若是放在前世,她一定毫不猶豫地跟他走。
前世的五年太難熬了,每一日都活在水深火熱中,她多希望有一個人能陪著她,能帶她走,無論是誰,只要有一個人肯救她,她都會感恩戴德。
可她等了五年,這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就連眼前這個自幼愛慕她的人,也因為不想跟兄長爭,毫不留情地斷了與她的聯繫,讓她徹底變成孤身一人,就連僅剩的一個朋友也沒了。
當她被所有人欺辱唾棄的時候這個人為什麼不帶她走?當她的孩子被人踩死的時候這個人為什麼不帶她走?當她被下旨扒光遊街的時候這個人為什麼不帶她走!
現在?
她還需要這些嗎?
楚湛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他張著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還是止不住地發顫:「我以為你昨晚……是因為對我有情。」
「情?」魏姜笑得更開心了:「我熬了這麼多年都不曾得到我心愛之人的情,你怎麼會天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得到所謂的情?」
魏姜眯著雙眸,笑意不達眼底,冰冷的話語一字一句地灌入對方的耳中。
從楚湛放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他們之間只是叔嫂,再無別的可能。
「天亮了,小叔還是快些離去吧,若讓人瞧見你徹夜睡在嫂子的屋裡,咱們可是要被浸豬籠的。」
魏姜語氣輕快,好似在說什麼玩笑話。
楚湛死死地握住拳頭,還想再說些什麼,不料房門突然被推開。
「王妃!王……」
一個小丫鬟闖了進來,滿臉焦急,顯然是有要緊事。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家王妃的屋裡居然還有一個男人!
丫鬟凌疏頓時嚇白了臉,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湛見狀只好將話咽了回去,沉著臉離開了房間。
魏姜坐在鏡前描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沒有偷情被抓包的心虛與羞憤。
這反而讓凌疏坐立難安,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過了許久魏姜才瞥了她一眼,幽幽道:「瞧你滿臉的汗,先喝口茶吧。」
凌疏的腦子一團亂,來不及細想就乖乖將茶一飲而盡,然後就看見自家王妃正笑吟吟地盯著自己。
頓覺不妙:「王……王妃?」
話音剛落,一陣劇痛在腹部蔓延開來,緊接著全身像是被攪爛了一般,疼得凌疏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魏姜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彎起笑眼。
「這個世上之所以有門,就是為了讓你這種蠢貨進來之前先敲一下。」
凌疏怕極了,趕緊跪在魏姜面前,重重地磕頭:「奴婢知錯了!求王妃饒奴婢一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魏姜將一粒藥丸扔給對方,凌疏想也不想就往嘴裡塞,很快她便感到劇痛有所緩解。
劫後餘生,凌疏急促地喘著粗氣。
魏姜支著下巴慵懶地揚起唇角:「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她當然什麼都看見了,可就算打死她也不能承認啊,不然就沒命活了!
「你猜我信嗎?」
「……」
凌疏怕得快哭了,她只是個小丫鬟,是被管家強塞過來伺候王妃的,她只想老老實實混吃等死,別的什麼都不想管啊!
魏姜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剛才給你的不是解藥。」
此話一出,凌疏的心已然涼了半截。
心想自己估計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魏姜卻道:「逗你玩的,不過你最好聽話一點,不要做讓我不開心的事,若是讓我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你的全屍就留不住了。」
凌疏瞬間睜大眼睛。
自己這是撿回了一條命?
「多謝王妃!奴婢一定盡忠職守!一輩子對王妃忠心耿耿!」
魏姜笑而不語。
若今日闖進來的是別人,斷然是沒命活了,可凌疏不同。
前世伺候她的也是凌疏,她因在娘家不受寵,沒有陪嫁丫鬟,王府的下人也看不上她這個王妃,沒人願意伺候她,就隨便打發了一個新來的小丫頭。
五年的相處主僕二人並未說過什麼話,凌疏知道她這個王妃是個空架子,所以從不在她身上多費心,只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
即使如此,對魏姜而言也十分難得。
凌疏雖冷漠,卻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落井下石,更不會嚼舌根,竟是她多年的人生中,少有的能信任之人。
「替我束髮吧,可別讓王爺和江姑娘在前廳等久了。」魏姜道。
「是!」凌疏立即為自家王妃梳頭。
緊接著疑惑起來。
她好像沒說王爺帶江小姐回府的事吧?王妃怎麼知道的?
魏姜當然知道。
前世楚景川得知江萋萋犯了舊疾後立馬趕去了將軍府,連婚房都沒進,所以第二天二人是一起回來的。
江萋萋說什麼也要當面向她賠罪,自責自己毀了她的新婚之夜。
說是賠罪,實則二人在她面前上演了好大一出恩愛繾綣的戲碼,將她噁心得不行。
偏她上一世太蠢,覺得是自己拆散了他們,心中有愧,便把所有委屈打碎牙混血吞。
片刻後,梳妝好的魏姜行至前廳,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面傳來的甜言軟語。
「萋萋,你的身子沒事吧?你還未痊癒,應該在府里修養,實在不必特地過來,若是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