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走到她對面坐下，也沒說話，大咧咧翹著二郎腿，手臂往靠背上一搭，就陪著她靜靜地坐著。
靜了五分鐘，章佳檸先開口了。
「我媽又給你打電話了？」章佳檸問。
程澈點點頭。
「你都知道了？」
「嗯。」
「程澈，」此時的章佳檸反而沒了顧忌，說話也坦坦蕩蕩的，「我媽怎麼說是她的想法，不代表我。你就算說通她了，也不能逼著我跟你處。」
程澈就怕她這麼想，無聲地嘆口氣，「我知道。但我真沒這個意思。」
章佳檸也平靜多了，「我媽是這麼想的，她認為可以支配我的想法。都什麼年代了，我找對象還得聽她的。」
程澈始終沒有插言，一直在傾聽。
「你各方麵條件是很好，經濟條件更是沒的說，我就算調到市里一輩子都賺不到你一年的錢，但這不是我找對象的目的。」
她這麼說，程澈非但不生氣，反而心裡特舒暢。
這些年在圍著他轉的女人不少，圖他錢的更是不在少數。
但程澈心裡根本不在乎她圖自己什麼，如果真圖錢也無所謂，因為他有。
章佳檸繼續說：「我有在認真考慮你說的事，也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想因為一個人對我好，就跟他在一起。」
前男友姜騁就是例子，當初為了追她，早上送飯中午送奶茶，雨天送傘雪天送暖寶寶，關心是無微不至的，以至於她因為愧疚選擇在一起，好償還他的付出。
所以，再選擇男朋友，她不要做感情的負罪者。
她要喜歡，要愛一個人，才確定。
「程澈，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覺得你是個很成熟，最起碼在同齡人中你算成熟沉穩的人。
你比我更懂單方面付出的關係是長久不了的。
我需要時間確定心裡的疑惑。
等我想明白，確定我不是因為你對我好，讓我產生負罪感，而選擇用自己回報你。」
程澈：「好。我給你時間，但別太久。」
憋在心裡的話都說出去了，章佳檸輕鬆不少。
程澈從褲兜里拿出掏出一瓶AD鈣奶，插上吸管遞給她。
章佳檸沉默兩秒，伸手接過來，「謝謝。」
「梁姨說你沒吃飯。」程澈又掏出一包小熊餅乾，撕開包裝起身坐到她旁邊，手托著餅乾。
章佳檸不自然的表情拿起餅乾放嘴裡，邊嚼邊說：「老人都說吃飯的時候不訓孩子，她可倒好，我剛拿起筷子就說我。」
程澈說：「說你就當聽不見，把飯先吃了。」
章佳檸：「你都不知道，她一句接一句地，哪給我喘氣的機會。」
這種時候不能圍繞添堵的事聊，程澈問她：「好吃不？」
章佳檸：「好吃。」
程澈又說：「王廠長給我來電話了，月底他爭取來村里一趟，正式談建廠的事，順便看看廠區的選址。」
「！」章佳檸瞬間來了精神，「真的？」
程澈挑眉，「騙你是小狗。」
她將剩下的AD鈣奶一口喝掉，「上班我跟主任說一聲。」又一想，「先不提，等王廠長確定哪天來，我再跟他說。中途別有什麼變化，主任好白高興了。」
程澈斜睨著眼睛看她，忽地笑了，「行啊，想事挺周全的。」
章佳檸：「跟你比差點。」
程澈斂眸，垂下眼說：「我周全都是因為過去吃的虧多。誰不是吃虧長記性。」
章佳檸覺得程澈人精一樣，想不出誰能讓他吃虧。
「你可不像會吃虧的人。」
程澈翹起嘴角笑，「我像占便宜的？」
「當然不是。」章佳檸說，「你蹦精蹦靈的，誰能鬼過你的腦袋。上學那會兒就是，誰也騙不了你。」
「哈，誇我。」程澈有幾分得意的揚眉，一隻手臂跨在靠背上。
章佳檸伸手去拿餅乾，餘光程澈坐姿慵懶，衣襟被撐著的手臂拉起一截，露出腹肌濃密的體毛，加上他常年在海邊的原因，皮膚泛著健康的古銅色，這幅充滿野性與欲望的畫面害得她慌亂地移開眼。
他們閒聊著，直到午休結束。
程澈說：「五天，今天是第一天。」
章佳檸明白他的意思，給你五天時間考慮。
「嗯。」
程澈騎電動車把她送到路口，再往街里走怕人看見，他也得為章佳檸考慮，不能他的一廂情願，就把她的名聲搭進去。
自這天暢聊後，章佳檸開始正視內心，但與程澈生活中的接觸減少了，程澈也默契地沒有不請自來的打攪。
但兩人會在微信說幾句話，內容也僅限於王廠長來投資建廠的事。
平靜地過了四天。
夜裡，老莊叔家白天來了客人，晚上留人吃飯，打電話讓超市送兩箱啤酒。
章佳檸搬了兩箱放在電動車腳踏板上，老莊叔家住在村里偏北，靠近山根，柏油路只能過一台車。
酒送到地方，收了錢，她往回騎。
這條路只在起點、中間岔路口還有終點設立了路燈，騎過路燈後，黑暗鋪滿了地，一人高的玉米杆被風吹得沙沙響，路中間只有電動車一盞前燈照著，光亮微乎其微，她越騎越害怕，隱約看見路上擺著一排碎石頭，章佳檸躲避不及，差點就摔了。
前軲轆頂著石頭，一腳踩在地上，手死死勒著車閘，大口喘著氣。
她剛要下去搬石頭，突然意識到才騎過這裡，沒石頭的。
只一秒，腦子裡瞬間出現梁燕妮跟她提起的事。
去年村里來了流竄作案的，趁黑把石頭擺在路中間，有騎車開車的停下，只要人下來，趴在路基下的人馬上衝出來搶劫。
章佳檸感覺頭皮都麻了，踹一腳石頭，車把擰到底，軲轆碾著石頭縫就騎出去了。
這是她騎得最快的一次，耳邊生風，恨不得腳下也長兩軲轆。
此時，腦子裡竟浮現程澈的身影，他高高大大的身軀讓她迫切地希望他立刻出現。
她甚至無意識地在心裡喊程澈的名字，後來開始喃喃地叫出聲：「程澈……程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後面好像有人靠近了。
就在她萬分驚恐時，前面路口駛來一輛汽車，她拼命地往那處騎，將自己整個人暴露在燈光下。
章佳檸渾身顫抖奔著車的方向騎，分辨不出什麼車，但對方停下了。
看清下車的人時，章佳檸眼圈紅了，提起的心也如釋重負。
程澈走過來，上下打量她，又往她身後看，「沒事，後面沒人，別怕。」
章佳檸吸了吸鼻子，又怕他發現趕緊用手背蹭下眼角，帶著極重的鼻音，回：
「沒，誰怕了。」
程澈注意到她發抖的身子，回頭招呼車上的人，「馬鑫，你把車開回場子。」
馬鑫從副駕下來，繞到駕駛室將車開走。
程澈握住車把，「我送你回去。」
章佳檸沒反駁，乖乖地下來，等他騎上車，她坐在后座。
程澈能感覺到背後的衣服被她攥得緊緊的，他說：
「以後晚上別出來送貨，這邊太黑了。」
章佳檸說：「老莊叔家請親家吃飯，兒子好不容易找得媳婦，不送不是那麼回事。」
程澈心裡惱但又不能跟她發火，剛才看到她滿臉驚恐，眼瞅著就要哭了。
他心平氣和的勸：「你聽我點勸吧，黑天就別出來送貨。剛才是遇見我了，要沒遇見我，你怎麼辦？」
章佳檸有程澈壯膽，人也不慌了，「其實……我剛才就是自己嚇自己。」
程澈深吸口氣，「你看見什麼了？」
章佳檸把看到路中間放著石頭的事說了，程澈眉心緊鎖，「去年是有一撥人在這搶劫，都被抓了，聽說判了幾年，現在應該還在裡面。」
章佳檸：「也許是別人鬧著玩的吧。」
程澈：「你心真大，想得倒開。」
此時，路基下的玉米地里鑽出個人影，望著電動車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