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白飯和粥?」
「還是整整兩桶!」
簪雪知道太極佩的秘密,可真切感受到熱氣熏在臉上,還是和念右一樣驚得目瞪口呆。
謝晚意把清秋和念左也叫過來,四人圍著兩桶飯,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小的、這是到地府了?閻王老爺可憐我飢腸轆轆,賞了熱騰騰飯?」念左臉色蒼白,嘴唇也起了皮,因左腿傷勢嚴重,半個身子都不得勁兒,吐字還比尋常人慢了許多。
清秋原本就瘦,熬了半個月幾乎是皮包骨,聞言道,「胡說!咱們若真到了地獄,怎麼還能見到王妃。」
念左忙道,「是是是,我糊塗。王妃要長命百歲的。」
這兩兄弟是謝府家丁,十幾歲流落街頭,賣身葬父,好多貴人嫌他們年齡大,不肯要。最後是謝晚意買了他們,後來才知謝晚意在府里不受重視,買他們兄弟倆花光了積攢的銀子。
二人發誓生死都要守著她,後來跟著她去了雁王府,親眼看她守了三年空房,一腔愛意付諸東流。
謝晚意餵了常嬤嬤半碗熱粥,很快常嬤嬤身子變暖,呼吸均勻,她才寬了心。
當即找出幾個破碗給幾人舀了粥和米,「快趁熱吃。」
這麼多米和粥,一頓哪能吃完,外頭北風呼嘯,又沒柴火取暖,存放是個問題。明兒一早,只怕都凍成鐵疙瘩了。
謝晚意喝了兩碗粥,胃裡和小腹暖暖的,思緒也比先前活絡不少,「簪雪,咱們帶過來的鋪蓋還有多少?晚上得把粥桶護好。」
這兩桶飯,夠他們五人吃好幾天了。
簪雪想了想,「老爺和大小姐只給咱們留了三床被子,常嬤嬤和王妃不能不蓋,剩一床被子應該能裹好這兩個桶。」
五個大活人只給三床被子?
謝晚意忍讓了謝瑤環十幾年,還真應了那句,你能受委屈,就一輩子有受不完的委屈。
「我不困,簪雪和清秋蓋著我的被子先睡,後半夜念左念右睡。」
此言一出,四人紛紛搖頭,「不行,王妃怎麼能···」
「往後別叫王妃了。」謝晚意垂下眼睫,整個人有種脆弱的倔強。
在她堅持下,簪雪和清秋裹著一個被子,起初眼睛還瞪得比銅鈴大,聽謝晚意問詢念左念右外頭的情況,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謝晚意在包袱里翻了好久總算找到兩瓶傷藥,幸好她的行李少,謝瑤環沒動。
他給念左上藥時,對方縮著身子,「王妃不可!不,小姐,這是上好的金創藥,給小的用太浪費了。」
謝晚意拍開他的手,念左嚇得不敢動彈,由著她把金貴的藥粉撒在自己傷口處,干著急。
「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一瓶藥而已,我只恨它不能即刻為你緩解痛苦。」
「你比它重要多了。」
念左眼眶一紅,「小姐···」
「好了,你也歇歇。」
蠟燭早早就吹滅了,謝晚意手腳冰涼,外頭的月光也似結了冰,照在太極佩花紋上也跟冰塊兒似的。
菩薩給了生機,再苦再難她都得活下去。
方嶺常年苦寒,和羅剎只有一河之隔,多年前戰敗,導致這條河成了羅剎的地盤。只有東谷有一口水井,所有人早起排隊拿錢去買。
沒有水就等於沒有活路。
駐守的軍隊從更遠的鎮上取水,有時著急了也會派人來東谷打水,聽說水位已經下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
哎。
謝晚意摸著環形佩上的花紋,想必菩薩也不知這世間還有這麼一塊兒堪比地獄般的地方吧。
後半夜實在冷得厲害,簪雪點了兩根快燒沒的蠟燭,杯水車薪也是薪。
有了燈火,謝晚意才發現桌上還有一堆燒盡的灰,方才被粥桶擋著沒看見。她伸手捻了捻,感覺是寫了字後焚燒的。
心念一動,菩薩給她燒的?感覺···怪怪的。
而且燒得挺均勻,一個字都認不出來。
雁王府。
府上下人都議論,王爺讓廚子煮了一桶粥和一桶白米飯,端進去沒一會兒就沒影兒了。沒錯,連桶都沒了!
現在又讓聞淵準備柴火,因要得急,把廚房燒飯的乾柴也抱走了。
聞淵按裴恆的吩咐準備了半車乾柴先送過來,「王爺,府里暫時就這麼多,明日一早送柴的人才能過來。」
裴恆一日一夜沒合眼,眼下一片烏青,衣服也有些皺,看得人心酸。從前王妃在時,王爺就是喝酒吐了,轉眼就被換了乾淨舒適的衣裳,哪兒像此刻這般。
裴恆卻絲毫不在意,盯著玉佩的眉眼微微一擰,怎麼還沒回信?
他問了對方身居何地,有多少親近之人,是要乾柴還是炭火。然而等了好幾個時辰也沒動靜。
「知道了,都下去吧。」
聞淵看他魂不守舍,心說要不要去找太初道長過來驅驅邪?
他還沒轉身,管家進來道,「王爺,姜姑娘聽說您飲了酒,非要下地給您配解酒湯,丫頭們攔不住,您看···」
裴恆眉頭動了一下,將玉佩收好,「本王去看看。」
姜歲禾住在王府西南角的蘭亭閣,離裴恆臥房很近,他還沒進門就聽到姜歲禾孱弱的聲音。
「王爺前年在邊關受了傷,一入秋吹了風就不舒服,再飲了酒,很容易疼起來,得趕緊緩解。」
盼兒不讓她下床,「您身子裡的毒素還沒排乾淨,不能下床。」
「我與王爺相比,孰重孰輕,還需多言?」姜歲禾的聲音溫柔有力,「我答應過師父,懸壺濟世,以百姓為先。王爺此刻需要我,你讓開。」
話音剛落,裴恆叩了門,「本王無事,亂嚼舌根的下人已經處置了,姜姑娘安心將養。」
姜歲禾看著門外挺直的身形,柳眉微蹙,「盼兒,快去沏茶。」
裴恆卻道,「本王不便進去,等你身子大好了再說。」
他在避嫌。
姜歲禾緊緊抓著帕子,「昨夜起了西風,王爺可有覺胸口不舒服?」
裴恆一門心思全在玉佩上,哪還覺得身子不舒服,聞言揉了揉胸口,直言,「沒有。這兒不是西北,本王不舒服還有太醫在,你好好休息。」
裡頭安靜半刻,「是啊,太醫的本事比我好多了。」
裴恆聽她聲音懨懨的,抿了抿唇,又道,「本王在西北多虧姑娘妙手回春,而且姑娘的藥不苦,等你好些了,再給本王看脈。」
姜歲禾眉心一展,「嗯。」
裴恆這一耽擱便沒及時傳遞柴火過去,好在謝晚意又熬過了一宿。
簪雪正打算把剩下的白米飯捏作飯糰保存,就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緊接著木門被拍得嘎吱搖晃。
「沒死趕緊騰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