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公社的革委會就在大辦公室旁邊。
兩間屋子中間只隔了一堵牆。
平時無論哪邊有點什麼事,另外一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前幾天鬧得全公社都知道的——沈元白來訪事件,革委會自然也非常了解。
別說了解了,他們還親眼見證了兩個新人領結婚證呢!
所以,在收到了那封協調函的時候就不由得犯起了躊躇。
這何斯亦,他們之前見過啊!
這不是拾月的公公嘛!
看那樣子確實是個讀書人,也和被押送到他們這邊改造的「黑五類」看上去有點像。
但人家是鄭書記的座上賓啊!
不僅如此,關鍵鄭書記現在忙忙活活,幹勁兒十足正在督促大幹的生豬飼養工作,還是人家家裡給搭的橋!
這樣的人,敢搞嗎?
別搞不好再弄成之前種子站那批人的下場。
但凡在公社工作的人,有誰沒見過當初鄭書記他們跟訓狗似的,帶著那群人跑步回來時的景象啊!
革委會幾人拿著那張協調函,仿佛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時間有點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這個時候,向成山走了進來。
「你們這邊有鋼筆水嗎,先借我抽一管。」他說著話走到了幾人的身邊。
然後目光就落在了那協調函上。
他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他將那張紙拿起來看了看。
看完後望向幾人:「這事兒你們跟鄭書記匯報了沒有?」
革委會主任趕緊說:「這不是剛收到嘛,還沒來得及跟主任說。」
向成山舉著那張紙晃了晃,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建議你們還是要慎重一點兒,這不是小事,這關係到咱公社飼養場的前途。
這事辦不好,飼養場的老劉過來掀你們桌子都是輕的!所以我說,你們還是趕緊先跟領導匯報一下比較好。」
他這話說得幾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飼養場場長老劉,那可是殺豬匠轉行當的飼養場場長。
他那個頭,那氣力,真要和誰對上了,不死也得脫成皮!
於是幾人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其中一個知道向成山和拾月認識的人還特意賣乖地又補充了一句:「哎呀,我說這城裡人就是吃飽撐的!人家都到鄉下來了,還協調個屁啊!調來調去最後不還是下鄉?」
另外幾人也紛紛附和。
聽他們這麼說,向成山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又和幾人胡扯了幾句,就快步離開,想要先去和鄭書記通個氣。
只可惜,今天鄭書記又下鄉去了,向成山吃了個閉門羹。
向成山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革委會沒多久,又一個人走了進去。
「老王,打不打牌?三缺一。」那人在門口喊道。
「不打不打,煩著呢。」革委會主任不耐煩地沖門口說道。
「什麼事兒這麼煩?不是我說,就你們革委會這麼個天天閒的蛋疼,屁事兒沒有的地方,能有啥事兒煩你?
別裝模作樣的了,趕緊出來!」
那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
來人是武裝部的秦部長秦長生。
自從有了鄭書記之前那一通壓制,紅旗公社的革委會就再也不敢隨意鬧騰。
正因為此,如今公社武裝部比起革委會,那可就吃香多了。
所以被秦長生如此貶低,革委會王主任也沒吭聲。
秦長生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被他們扔到一邊的協調函,在掃到上面的名字時,他一把拿了起來。
在看到何斯亦三個字時,秦長生眯了眯眼。
秦長生當然也知道那上面寫的人是誰。
他不光知道,他還知道那家人娶的媳婦,正是被把楊婷婷與孫成才害得下放到山窩窩裡的拾月!
秦長生是楊家的嫡系。
他舅一直跟著楊建業工作,是楊建業最信重的人。
也正是因為此,當初楊建業才那麼信任的把女兒,女婿送到紅旗公社來。
當初楊叔還專門給秦長生打了電話,說把女兒託付給他了。
結果……
想想後來發生的事兒,秦長生就恨得牙疼!
雖然楊叔現在被關押了,楊家嬸子也離開了,可秦長生覺得做人不能沒良心!
這樣的大好機會放在眼前,不好好利用那就太可惜了!
於是他裝模作樣地用手敲了敲紙,問:「你就是為了這事兒心煩啊?」
王主任被戳破心事有點尷尬,只能裝作毫不在意地說:「為這煩啥煩?這玩意算個啥?待會兒寫封回信打發了就是。」
聽他這麼說,秦長生挑了挑眉:「打發?你不準備管啊?」
「管啥管!」王主任煩躁地把手裡的本子往桌上一摔!
「管這破事,我是嫌在公社混得太好了還是咋地?!」
「就是因為混得不好才得管啊!」秦長生立刻懟了回去。
他說罷走過去彎腰摟住了王主任。
以一副哥倆好,語重心長的語氣對他說:「你說你為啥在公社混得不好?那還不是因為沒幹出來什麼成績!
你看看人家縣裡,革命事業搞得風風火火!就咱公社,都到這時候了還死氣沉沉,全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老王,不是我說,在這件事上你是失職的,你沒有把工作做好!」
看王主任要反駁,他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示意他先聽自己說。
他又甩了甩那張紙,說:「以前的事兒就不說了,我知道你有苦衷。可眼前這麼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你不能錯過啊!
這是建南省的協調函,那可是大城市,是咱一個小公社惹不起的地方!
而且又是人家革委會發來的函,和你們正好是對口單位。
你們去調查那屬於公對公行為,誰能阻止?誰又有理由阻止?
老王,我的意思是這事兒你們不僅要查,還得仔仔細細,往深裡面好好查!
為什麼一個建南大學的壞分子會悄摸摸地跑到咱公社來了?他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關係?又有什麼人,多少人協助他辦成這樣一件大事的?
我跟你說,你查得越深越仔細,才越沒人敢制止你,誰想引火上身?
等你真把這事兒查清楚了,那就是大功一件!」